某处竹林,烟雨郁郁青青,残庙内,香烟袅袅。

只见昏暗的庙内,一个女人跪在菩萨像之下,额头磕着地面,嘴中喃喃不停着什么。

“……道弥菩萨,求您保佑我度过这次绝境,如果那个人渣再不能入狱,那我就不活了……真的,我也不想活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他下去,一定要帮媛媛报仇……”

女人嗫泣不已,大颗大颗的泪珠打湿地面,紧咬下唇哽咽不已。

祈祷完毕后,是一阵长久的死寂。

女人是第一次虔拜道弥菩萨,扫庙,上香,往玉瓶中滴血,诉求时不能抬头,她都一一照做。

照理说,菩萨该显灵了。

正当她感到有些蹊跷的时候,屋外的雨声忽然停止,鬓角的发丝竟无风自动。

这股无形的威压令她大骇,努力压抑着自己狂跳不停的心跳,她拧紧眼皮。

一股温和的烟味钻入鼻腔,女人听见了串珠摇曳碰撞产生的脆响,却听不见脚步声。

“一命抵一命。”庙内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女声,听不出年龄大小,犹如风铃空响。

女人即刻知道是谁来了。

“道弥菩萨!”语态有些颤抖,难掩紧张,却仍然坚定,“我愿意,我愿意和他同归于尽!”

雾气给昏暗的室内镀上一层稀薄的银色,只见菩萨像的莲花座上,倚靠着一个拿着烟枪的绿袍女子。

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红珠,在小臂上堆叠了几圈,垂落下来,随着动作摇曳。

她油绿的眸子斜斜地瞥向脚下那个虔诚的信徒,提指轻勾,一颗红珠便从石像中的玉瓶间飞了出来,化作她手串中的一颗。

跪着的女人立刻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像是被某种野兽暗中盯上的紧张感。

若她此时敢睁眼,就会发现那颗红珠竟然是自己拜菩萨之前按照规矩滴下的五滴血!

然而,一声瓷瓶炸裂般的脆响打破了这阵沉默。

道弥微微皱了皱眉。

串珠中的两枚毫无征兆地龟裂,无情碎落在地。

她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一个方向。

“……”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直到庙外的雨声重新恢复,女人都没等到菩萨的回话。

雨声渐浓,香火气忽然消失了,随后是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向了她的身子,女人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带着疑惑睁眼一看,面前的菩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是菩萨像,是整个庙一起消失了。

她正跪在雨里,抬头,只见跟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红伞,“这是……”

而碎响的那处,一前一后地爬着两只小蛇,正吐着信子回头瞧她。

……

……

……

蜀山学生公寓内,一间门被狠狠爆破。

“兄弟!为什么给你发消息你不回啊!弱弱姑娘和我说‘我掏出来比你还大’是什么意思啊??我好急!!……你……人呢?”

郭慢声风风火火地闯入,却发现杨乾的床位上空无一人。

他眉头一皱,大事不妙,舍友居然夜不归宿,什么情况?

抬手挠了挠火红的脑袋壳,刚想转身另寻军师,没料到门再次被爆破。

“纯阳散人,我有一个好消息!我们拯救世界的任务刷新了!”

祁世殷睁大着他那纯真无邪的玻璃大眼冲了进来。

一个照面就发出了牛叫,然而脚下已经刹不住车,眼看就要狠狠地扑到郭慢声怀里——

被郭慢声的无情大手当场罩住脸,勉强稳住了身子。

“男男授受不亲,我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都在反同。”郭慢声说。

“别贫啊,我有要事,纯阳散人现在在哪?”祁世殷被郭慢声一米九的威压羞辱到,顿时不爽地别开目光,故作自在地理了理衣服。

郭慢声摇了摇头,挑起眉头严肃道,“你能有啥要事?我的要事才是第一位!要找他也得是先处理我的!现在好了,待会儿要是回弱弱姑娘回复慢了,她指定又要生气不理我。快让开,我要去找别的军师了!”

军师?祁世殷竖起耳朵,瞧郭慢声那一脸急吼吼的样,真是要火烧眉毛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或许在下能倾听你的烦恼……”

“你?”郭慢声越过他时瞥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又退回来,这次是上下打量。

祁世殷颔首点点头,“所以你的烦恼是……”

“是……”

“老师!怎么杨乾也不在你这里啊!”

回过神来,祁世殷已经不明不白地和郭慢声闪现到陋居外,而那个红毛巨怪正在崩溃地围着老酒鬼哭嚎。

“你用传送符过来,就是为了这屁大点事。”老酒鬼的语气满是轻蔑,拿着酒壶摇了摇。

“你不懂,杨乾最受女孩子欢迎,他肯定有什么制胜宝典!”郭慢声抬起手机看了一眼,悲哀抹泪,“我已经十分钟没回弱弱姑娘了……”

“哦?”老酒鬼来了兴趣,“谷箬说了什么令你费解,让我听听。”

郭慢声苦着脸,“老师,我们进屋说吧。”

“就在屋外便可,闻寂刚刚来找我疗伤,还在屋里休息。”老酒鬼说。

“哦……师兄有什么大碍吗?”郭慢声紧张地问。

“没什么,旧疾罢了。”

“好。”郭慢声放下心,打开手机屏幕。

祁世殷和老酒鬼一左一右围了上来,低头观看。

“掏出来比我还大是什么意思啊?”郭慢声搓搓鼻子。

“……”老酒鬼背过身仰头咽了口酒,“我不懂这种年轻人的网络用语。”

于是郭慢声把希望寄托于祁世殷。

祁世殷故作深沉地拧着眉,半晌道,“这应该,指的是他的法器……”

“比剑还大的法器?”郭慢声怔怔然,“那是什么样的?枪?扇?伞?”

祁世殷哼笑,抬起食指摇了摇,“我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你回一个‘看看你的’,不就能把她约出来一起聊天了嘛!”

郭慢声眼睛一亮,“好主意!”

“噗——!”

两人一齐看向喷出酒液的老酒鬼,他背影微弓,肩膀耸动,看上去似乎是呛着了。

“嗯?嗯……没事。”老酒鬼别过头擦了擦嘴,“正缘孽缘都是缘分。”

郭慢声挠挠头。

咣当!

屋内传来杂物跌落的异响。

老酒鬼掀起眼皮。

“没事的话,你们先走吧。杨乾应该是去执行任务了,待会儿他回来,你们记得我传信。”

尽管有些担心屋内的状况,但郭慢声还是接了这道逐客令,“是,老师。”

两人离去,老酒鬼收起脸上的笑容,走进陋居内。

内室中,闻寂正捂着脸默然,胸腔起伏。

“师父……”

他听见老酒鬼的脚步声,扶着墙站了起来。

指缝之间,露出浑浊的双瞳。

“我,又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