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重逢之喜
——“破。”
淡淡一字，犹如千钧。
杨乾猛地回魂，白光闪烁，短暂的耳鸣过后，他看清了一张脸。
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闻寂！”
鼻子一酸，他大力拥住自己的师兄。
在闻寂颈侧深吸一口气，那冰凉的雪意似乎还没有消散，那个雪夜里失去一切的少年，还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在瞳术里看完这个百年前的故事，杨乾终于捋明白了。
镜子里的听寒王是忠心于莫听寒的猫妖，而真正的莫听寒就在他的怀里。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因为猫妖喝了他的血。
莫听寒就是闻寂，他临死前登天梯，换来圣女的开恩，孤寂百年，一直到现在。
杨乾埋着头用力蹭了蹭眼角的泪花。
怀里的师兄微微僵住了一会儿，立刻环住了杨乾的腰。
“对不起，我的错。”闻寂说，他的声音轻轻的，震得杨乾的耳廓发痒，“让你受委屈了。”
杨乾闷闷地回，“痴呆，你什么错也没有。我好想你。”
闻寂的脸侧了侧，向着杨乾，“嗯。”
杨乾松开环抱，面对面捧起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和幻境里的莫听寒一点都没有差别，过了这么久，仍然还是这么一张伟大的脸。
“你的眼睛真漂亮，是治好的，还是重新长出来的？”他问。
闻寂最受不了杨乾这样直白的夸赞，耳朵立马飞起一抹红，“你……都知道了？”
“我看见的。”
这段历史无异于揭开闻寂的伤疤，但闻寂并不介意杨乾对他的窥探。
“圣女赐我圣水，用大量仙丹药草重铸了我的肉身。”闻寂道。
“我再也不骂你了……”杨乾眼眶湿润，想到他之前对师兄的各种出言不逊，只想点根烟对自己扇巴掌说：我真该死啊。
闻寂傻是傻了点，人家是有原因的啊，这个小古板遭受了那么大的变故，没疯就不错了。
“杨……”
“关系真好啊，我都有点磕你俩了。”另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两人之间的氛围被这个不懂情调的人打破，脸上不约而同地染上一朵红晕，松开彼此的环抱。
闻寂斜目，飞出一记眼刀。
郭慢声被两人先后瞪了一眼，顿时噎得憋不出一个字来，化作豆豆眼左看右看，呆呆道，“难道你们关系不好么？”
“好兄弟，你今晚别回宿舍了，敢回来我就揍你。”杨乾微笑着说。
“咱现在就在宿舍里。”郭慢声道。
杨乾环顾四周，单人床，小圆窗，竹影清风，鸟鸣山幽，哪里是玉树阁那个双人破宿舍？
“不是，这哪儿啊？”他才意识到不对。
“内门，剑斋。”闻寂说。
杨乾瞳孔地震，不就是自己中了一个瞳术的时间，怎么还换宿舍换到内门来了！
“过了多……”
还没等他组织好混乱的语言，闻寂就道：“你已经睡了一个月。”
“那个铜镜……”
郭慢声抢答，“一个好心的学长找到了红妆院里的铜镜，几个天师合力施法，将我们放了出来。”
“不是，那我们……”
“放心吧兄弟，我们出来得很及时，没有受妖力的污染。对了，招娣姑娘也出来了，不过她当时已经疯疯癫癫，贴了失忆符后就把她遣送下山了。”
“为啥宿舍换成……”
“张天师诘责我们过后，将我们的积分全部清零，还把我们送到内阁，各自面壁到新年之前……不仅要抄书十遍，还要写五篇学术论文……哈哈……”乐观如郭慢声，一提到这个惩罚就苦起了脸，“怎么办，我一点都没写……好想死……”
杨乾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那学生时代伴随着小长假一起到来的作业噩梦，让他一想到就条件反射地感到害怕。
“积分清零……抄书十遍……学术论文……”杨乾柔弱地躺到床上，淡淡地说，“我尸体不舒服，先睡了，你们先交吧，等明年我自然会醒来。”
闻寂与郭慢声对视一眼，郭慢声：“睡美杨？”
闻寂讨教：“怎么把睡美杨弄醒？”
“王子的真爱之吻……”
不等两人深入聊下去，杨乾睁开眼弹了起来。
“我刚刚想到，那莫泽呢？你们把他拼起来了吗？”
没有人说话。
沉默良久，闻寂沉声，“他的尸骨早就不在了。”
杨乾头脑空白，“可……可是我在镜子里见过他。”
“幻觉吧。”
杨乾注视着闻寂，竟然从那双不起波澜的黑色眸子里品出了一丝悲伤的气息。
他突然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一茬。
“痴呆，你之前为什么躲着我？”
郭慢声兴奋地望着两人，今天他就像是在瓜田里的猹，啃完一个，又有一个。
面对杨乾的兴师问罪，闻寂别过头，“在闭关。”
“闭关？”杨乾不信。
闻寂点头，神态认真，“到了四阶瓶颈，需要一个突破点。”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杨乾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随口道，“那你不如找个人双修呢，我看别人都这么炼的。”
“你还看过？”闻寂的语气一反常态地显露出了惊讶。
“看过啊。”杨乾点头，自己之前在山下的时候也是很爱看一些玄幻修真文的。
闻寂本来如白瓷一般的脸此刻变得更加惨白，目光游离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挤出一句，“今天打扰你了，好好养伤。”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望着闻寂消失在门外的衣角，杨乾感受到一股飘来的醋意。
“他是不是觉得你玩挺大的？”郭慢声咂舌。
果然是睡了这么长一顿，把脑子都睡生锈了，杨乾瞪大双眼：“啊？”
“你真傻假傻？师兄明显对你很上心啊，隔三差五就来探望你。”老实人郭慢声道。
“你想啥，师兄就是怕我死在幻术里了。他之前答应过我不让我死的，咱是签了个保险。”杨乾道。
“你俩进度有够慢的。不像我，已经牵上弱弱姑娘的小手了~”
“进度个屁，我们清清白……白……”杨乾惊觉不对劲，声音提高八个度，“什么？！”
郭慢声举起一只猪蹄，得意洋洋道，“经过我一个月的死缠烂打，弱弱姑娘在前天和我进行了一次美妙的约会，还和我牵了个小手，虽然只有短短两秒，但……”
“不，”杨乾盯着他那发乌发紫还异常肿胀的手，“你确定是弱弱姑娘牵了你的手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什么意思？”
“……你被毒物蛰了。”
郭慢声尖叫一声，浑身颤抖，“我说她手怎么凉凉硬硬的！”
杨乾忍俊不禁，这傻小子是被心上人骗去试毒了吧，还乐了那么久……
崩溃的郭慢声直直栽到了杨乾床上，四处打滚哭嚎，“死虫子，还我弱弱姑娘！还我弱弱姑娘！”
杨乾一脚把他踹出门去，哪有在人大病初愈时来胡闹的道理。
静静修养了两天，杨乾才把紊乱的气脉调理通顺。
这期间也不乏一些人来探望他，比如小暑师姐、祁世殷、金明珠……略熟一些的，听闻杨乾这个倒霉蛋闯祸之后中了瞳术一睡就是一个月，来看望他的目的不是来听笑话就是来蹭果盘。
不过，倒是有好消息。
一只鸽子降落在窗棂，低头整理羽毛。
杨乾正抄书抄得烦躁，见有信来，心里惊喜。
展开，酒味扑鼻，只见潦草几字：
——到陋居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