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谷淳一家
杨乾睁开双眼，是陌生的天花板。
横梁黑瓦，阳光照着漂浮的细小灰尘，耳畔还有人群的细语，口音奇怪，无法分辨他们的话。
他想转动脖子，刚动一点，头脑就发昏发胀，整个视线变得模糊。
似乎有人注意到他，抬高语调说了句什么，随后几个人踢踢踏踏来到床边，从四周凑来了脑袋。
杨乾意识还不够清晰，一阵晕一阵醒，就这么躺着看他们凑上来的脸，有男有女，有老的也有小的，都身着民族服饰，头顶包着一块绣巾。
他们看着杨乾，还是在不停地用方言嘀咕，你看我我看你的来来回回。
杨乾猜测他们是在讨论他的来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铃音，他们散开了。
来的人很激动，木板被踏得砰砰响，没一会儿，一个身戴银饰的姑娘冲了过来，满脸欢喜地撑在床边。
白皙的皮肤与旁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深邃明艳的五官冲击着杨乾的视觉。
杨乾却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他昏迷之前看见的那张脸。
“你、你醒啦！”红艳艳的嘴巴在动着，清亮的少女音一下子唤回了杨乾的魂。
她的普通话并不好，字句之间有点黏黏的感觉。
杨乾总算找回了知觉，捂着脑袋坐起来，等短暂的耳鸣结束之后，转头环顾四周。
他现在是在一间木制的土房里，有些湿热，但也还算干净整洁。围在他旁边的几个人应该是这里的原住民，但除了这个会说普通话的少女，其他人对于杨乾的到来似乎并不太高兴。
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妇女还在嘀咕着，扯起杨乾肩膀上的衣服，摆出很嫌弃的样子，不停指指点点。
另一个包着黑色头巾的老婆婆摇了摇头，也接话说了些什么，随后摸着少女的肩头，不住地想要劝说。
在老婆婆身旁，站着个穿着短马甲的中年男人。他双手背在身后，神情很是气愤，瞪着杨乾一言不发。
伏在床边的小女孩瞪着水灵灵的眼睛，听着大人们说话，好奇地伸出手指戳戳杨乾的脸，很快被大婶尖叫着提了起来，狠狠地揉搓她刚刚触碰杨乾的手。
那个长相惊艳的少女对那几人的状态毫不在意，面带笑意盯着杨乾看，眼藏，左歪头，右歪头，胸前的两条辫子晃了几番。
“你叫什么……名字？”
杨乾仍然怀有警惕心，这时不愿说话，就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你从哪里来的？”她好像以为是自己的普通话说得不好，努力一字一顿把话说清楚，“你，是，迷，路，了，吗？”
见杨乾仍然不肯作声，她有些苦恼：“你，听得懂吗？”
杨乾点头。
眼看终于得到了回应，少女一下子喜出望外。
“我，姓谷，我叫……淳。”她指着自己说。
她身旁的中年男人立马锁起了眉头，大声呵斥她。
“这是，爸爸。”她不理会男人的不满，自顾自介绍道，“圈……长。”
她应该想说村长。杨乾向谷淳点头示意。
她又指向黑头巾老婆婆：“这是，阿婆。”
最后到抬着鼻孔瞪杨乾的妇女，和她紧紧护着的小女孩：“妈妈，小妹。”
介绍了屋内的所有人，杨乾大概了解了情况，自己是在村子外围被谷淳发现并且捡回了她的家里，但这个村寨排外严重，村长等人对于他的到来非常嫌厌。
杨乾赶紧摸向手里的山鬼花钱，还在。
“和我来的那个人呢？”他问。
谷淳道：“被别人……捡走了。”
啊？
杨乾一下子没了底。
他们就两个人，还被这里的人平均分了？
“你叫，什么名字？”谷淳小心翼翼地又问。
杨乾打发她：“我姓杨，名叫帅哥。”
“杨……”少女歪着头，“帅哥？”
杨乾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他每动一下，身边的人就后退两步，唯恐避之不及。
环顾了四周，他才想起：“我包呢？”
包上绑着剑，要是包丢了，剑也没了。没了却弋，他什么都做不成。
他在心里呼喊却弋，果然，没有任何回音。
村长能听得懂杨乾说话，刚听他问完，立马骂骂咧咧地回了几句。
“他说啥呢。”杨乾也听不懂，看向谷淳。
“爸爸说，你的脏东西，直接扔掉。”谷淳翻译。
杨乾脸色一沉：“啊？已经扔了？扔哪儿了？”
谷淳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啧。杨乾咂舌：“还在村子里？”
谷淳点头。
杨乾直接推门走了出去，只留屋内几个声音吵个不停。
这个土屋，竟然是双层结构。杨乾扶着简陋的栏杆向外望去，蜿蜒的村道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几十个这样的黑顶吊脚楼，团簇在苍绿一片的山谷之间。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目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距离他晕倒应该有好几个小时。
杨乾拿出手机，打开确认时间，两点半。
而且……果真是没有信号。
不仅是普通的手机信号，就连蜀山专属信号也没有。
人生地不熟的，闻寂现在也不知下落，而且……包还丢了，这对杨乾来说无疑是十分危险的。他走下这栋吊脚楼，沿着坡道向上走，路过几个村民想打探情况，却都以对面惶恐避开告终。
都这么害怕生人？
几个老妪嚷嚷着杨乾听不懂的语言，枯瘦的手不停指指点点，弓着腰避了足足有五米远。
杨乾也觉得被盯得不舒服，硬着头皮顺着弯弯绕绕的村道往上走。
刚走没一会儿，一块石子不知从何处发出，嗖地打到了杨乾的肩膀上。
杨乾吃痛，捂着肩膀退后一步，又一颗石子射了过来。这回杨乾已经有了防备，一个侧身，任由石子触地弹起。
顺着弹道望去，一个小孩正站在一座吊脚楼上，眼睛用力眯起，手里的弹弓对着杨乾，绷得紧紧的。
杨乾赶紧向旁边闪了两步，脚跟立即响起了石子弹射的声音。
“你干嘛呢？我惹你了？”又一颗石子撞到小腿，他也管不了对面听不听得懂了，得赶紧让人停下攻势。
那小孩嘴唇抿成一条向下的直线，眉压得低低的，字正腔圆地回了一个：“滚！”
一枚石子应声而至。
不知道是不是他情绪波动带的，这枚石子明显更快更狠，有一股要把人砸出一个血窟窿的气势。
杨乾已经逃到了吊脚楼下，本以为以这种刁钻的角度，这小孩怎么也射不进来，没想到一抬头，这枚石子已经飞到了他眼前。
呼啸而过。
嘭！
杨乾的身后响起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小孩哥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