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宫宴进行到一半时,突然有人发话。

「宁王妃,听闻近日府中死了一个婢女?」

我抬眼看去,发现是兰妃沈韵,沈如雪的族妹。

我沉默着,一时没出声。

这场戏,总会有人唱下去。

果不其然,皇上突然笑着出声。

「哦?死了婢女?」

「如何死的?」

大殿霎时变得沉默起来,无人应话。

前段时间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只因那婢女还被挂在宁王府门口,死状惨不忍睹。

而吩咐挂人的,正是王府的女主人,宁王妃。

如今事情被拿到明面上来说,全殿的人竟不知皇帝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殿中渐渐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那婢女,是贵妃娘娘送的呢!」

「啊?谁不知贵妃和宁王之前那挡子事……」

「该不会是宁王妃为了出气,拿一个小小的奴婢开刀吧?」

话声不大,身在高位的沈如雪和皇帝倒是没听见,但离得最近的裴洵和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裴洵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瞬不瞬地看我,生怕我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轻笑一声。

「陛下,不过是那婢女出言不逊,冲撞了王爷,妾身这才命人乱棍打死了她。」

见我如此,一旁的裴洵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皇上的好奇心好似被我勾了起来,他继续问。

「她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让你都动怒至此?」

天下皆知,宁王妃温柔体贴,说话声都大不起来,竟也会下令杖毙奴婢,实属罕见。

余光中瞟见裴洵大致放下了戒心,在和沈如雪深情对视。

如此大胆,倒也是他的作风。

那我也大胆些好了。

我低着头勾了勾唇。

下一秒,我慌里慌张地跪了下去。

「陛下,妾身委屈啊!」

我用力一掐大腿,眼睛瞬间涌出泪来,做尽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姿态。

唱戏嘛,谁不会?

没料到我会如此,皇帝裴渊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此话怎讲?」

我看了一眼惨白着脸的裴洵,「怯懦」着不敢说话。

「不必有所顾虑,你只管说。」

我抿了抿唇,哽咽着开口。

「那贱婢春水,不是因为出言不逊,顶撞了王爷。」

「而是她心肠歹毒,从始至终都想要害妾身!」

7

此话一出,掀起四周的惊呼。

裴渊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继续。

「前段日子宫中失火,妾身被房梁砸中,就是她!是她在背后将妾身推倒!」

坐在高位的沈如雪脸色苍白,带着恨意地盯着我,仿佛一条毒蛇。

就连一旁的裴洵也冷冷出声。

「孟念,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伸出手想拉我起身,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我挣扎着躲开,继续扔出一个惊雷。

「就连宫中失火,也是她的手笔!」

「胡说!」

沈如雪再也没忍住,直接出声呵斥。

却被裴渊意味深长的眼神吓得软下了语气。

「宁王妃,可有证据?空口无凭,如何让人信服?」

沈如雪重回平静,似乎料定了我没证据。

我朝她微微一笑,击碎她所有的幻想。

「有啊。」

「长信殿内的枫德公公可是目击了全部呢。」

枫德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属于任何一派。

至于为什么之前不说出真相,无非就是他与春水那点子男女情事。

春水的屋子里,藏着的可全是情诗,想不知道都难。

如今他无路可走,只能跪着说出真相。

「如宁王妃所言,是春水放的火。」

「为何之前不说?」

沉默了许久的帝王开口,带着点怒气。

皇宫之内蓄意纵火,可不是个轻罪。

「因为……因为春水……」

他看了一眼贵妃,不言而喻。

还能因为什么?

不过是畏惧贵妃,怕被杀人灭口,才迟迟不站出来。

毕竟,她之前的主子可是沈如雪啊。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倒有点耐人寻味了。

沈如雪扑通一下跪在帝王腿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陛下,此事与臣妾无关啊!臣妾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陛下要信臣妾啊!」

帝王脸上似有些动容,我却在这一刻再加了一把猛料。

「春水临死之前说,王爷迟早休了我,他不爱我,从始至终爱的都是贵妃娘娘。」

这回轮到裴洵脸色煞白,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我。

「阿念,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低下头不愿看他,但在外人看来,却是受尽了委屈的妻子在对夫君失望。

是啊,自己的夫君心里爱的是另一个女子,论谁都会怨恨失望。

只有那个傻子,傻到丢了自己的命。

她以为的救赎,其实是深渊。

一陷进去,万劫不复。

8

我的这一番话,引起了丞相的不满。

「宁王妃,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

随即又朝帝王跪下,诚惶诚恐。

「陛下,仅仅凭那贱婢生前的一面之词,可莫要错怪好人,伤了旁人的真心!」

「况且……」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

「当日只有宁王妃一人在场,那婢女是否说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有待考究……」

不愧是舌战群儒的丞相,三言两句就将矛头引到我身上。

此话一出,风头转变。

大殿又多了许多明里暗里怀疑的目光,议论纷纷。

在这一场闹剧中沉默已久的帝王终于开口,让人意外。

他隔着人群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

「此事就到此为止罢。」

一句话平息了即将爆发的无声战火。

就此轻轻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