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校长转向包国维,问道:“包国维同学,你是哪个班级的?”其实吴校长是看着包国维从初三乙班的队伍前排走上来的。

他之所以明知故问,其实是为了送包国维一程,为包国维扬名,他要让全校师生都知道这个优秀的学生是哪个班级的,他要为全校师生树立一个榜样。

包国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吴校长的这个问题,这时台下传来一个声音:“报告校长,是原初三乙班的。”说话的是包国维的前班主任,现高一乙班的班主任、国文兼党教老师。

他这时大声回答吴校长的问题,无非就是邀功。哪个班级如果教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国文和党教老师无疑是功劳最大的。恰好他又是班主任,那功劳不就全在他了嘛。

张校长对来自于台下的回答同样感到疑惑:“原初三乙班的,张老师,也就是说是原来你班上的,但现在不是喽!”

这时同样站在台下的,现初三乙班的班主任,一个戴黑框眼镜、穿浅棕色长衫的中年教师开口了:“现在他是我们班的学生,初三乙班。”

他刻意强调了一下班级,和张老师那个“原初三乙班”形成对比。

吴校长这时也被搞得有点不明白了,这两个班级怎么还抢上人了呢?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台下的张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包国维去年功课不及格,按照校规,留—留级了。”这话说出来张老师自已都有点难为情。

“留级?”吴校长听到这个词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不能怪他,他看包国维刚才那优秀的表现,从始至终都没有往留级这个可能上想。

“是的,这位包国维同学正是因为留级来到我们班的。”初三乙班的刘老师这时也如实回答道。

似乎是觉得自已说得还不够详细,张老师继续补充,话语里似乎带着点挑衅:“根据校长您的精神,对志诚中学每一个学生都严格要求,年终考核成绩不合格一律留级。”

吴校长现在完全明白过来,没有看台下的两位老师,而是转头看向包国维,问道:“你年终考核的成绩如何?”

包国维被吴校长这么一问,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用平稳的声音回答了后者的问题:“五个丁,一个乙。”

吴校长听到这个成绩,也是一愣。他自已给志诚中学订的规矩——超过两门功课评级是“丁”或者是全年一半的功课评级在丙及其以下,年终考核就是不及格,需要重修该年所有课程。

包国维这个五丁一乙的成绩实在也是没什么下降的空间了。毕竟必修课体育只要你四肢健全,随随便便混个“丙”,也就是刚过及格线,那也是不难的。

台下的同学这时也听到了包国维的成绩,不熟悉他的同学都感到很惊讶,一时间又开始议论纷纷。毕竟刚才那番对时事精妙绝伦的发言可不像是一个后进生能发表出来的。

郭纯和他的那群小弟,此刻虽然站在不同的班级队伍,但他们的心思此刻却出奇的一致。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准备看包国维如何收场。

只要他没办法合理解释他自已一个垃圾生如何能做出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那么刚才让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不已的发言所带来的名声在瞬间就会反噬,包国维的名声将会一臭到底,再无翻身的机会。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就看包国维如何应对了。

吴校长此时也在求证包国维刚才那番发言的稿件来源,知道了包国维的成绩之后,他也对包国维产生了怀疑。

只不过他还是抱着相信的态度去询问包国维,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一个那么热血昂扬地学生会做出欺师盗名的举动。

“能解释一下你去年的年终考核成绩吗?你是考试期间出现了什么状况以至于发挥失常了吗?”吴校长先从年终成绩入手。

包国维自然能领会到吴校长问话的高明,为吴校长这种愿意相信学生的教学态度而感动,他如实地回答,语气果断:“没有,校长,学生惭愧,就是因为学生不学无术才导致成绩不佳的。”

“实事求是,认错态度很好。知耻后勇,奋起直追,犹未晚矣”吴校长先是肯定了包国维的认错态度,而后给予鼓励。

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也突然变得严厉起来:“那么能解释一下你的发言稿是怎么来的吗?我平生最恨欺世惑众、沽名钓誉之辈,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吴校长问包国维这句话时并没有像前几句问话那样刻意避开扬声器,所以严厉的声音传遍整个会场,像是在质问整个会场。让台下不少同学都神色一正,悄悄挺背站直。

面对吴校长突然严厉的质问,包国维没有退缩,正了正神色,同样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道:“是我自已写出来的。国家危亡之际,学生不敢再醉生梦死、不思进取。校长岂不闻吴下阿蒙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的典故乎?”

包国维回答完又觉得可能说服力不够,需要来点够分量的佐证,于是补充道:“如果学生是剽窃他人文章,凭校长在上海出版业深耕十来年练就的眼光,还会发现不了吗?”

包国维自然也听说过这位吴校长的传奇——辛亥革命前夕,毕业于东吴大学,在大学学得是教育学,但当时国内政局动荡,教育行业凋敝。

因此吴校长去了上海滩闯荡,凭着一支笔杆子,迅速在上海出版业站稳了脚跟,担任了多个报社主编,是上海出版行业的风云人物。

直到前几年不知道什么原因,吴校长才回到苏州,重拾本行,在志诚中学担任校长。事实证明他在教育行业也很有天赋,短短几年就将志诚中学经营得风生水起。

“嗯。”吴校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其他多余的话。他打心底愿意相信这个刚才在讲台上慷慨激昂、演讲激动时声泪俱下的学生。

凭他多年历练出来的眼光,他知道那种激情、那种热血、那种独属于爱国者的炽烈是做不了伪的。

就是在刚才包国维在台上演讲的时候,他的眼前总是会闪过曾经经历过、看到过的那些画面。

那是十几年前上海街头举着“外争国权,内惩国贼”、“废除二十一条”等横幅的青年,那是几年前在上海、在武汉喋血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