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郎君归家众人喜
妍云脸色灰白,呐呐说不出话来。
孟霁堂扭头道:“带回去审!”
成大一脸兴奋地走上前来,“妍云,你还是老实些吧。有什么能逃过咱们将军的法眼呢?”
妍云不言不语,似乎已经认命了。
孟霁堂看着成大押着妍云出门,缓了几步,对陈德说:“收拾收拾,改日开张吧!”
陈德一听,眼睛都亮了,忙哈腰:“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孟霁堂摇摇头。他素来不喜欢这些销金的红楼,可也知道,粉饰的太平,总能为百姓提供一些安慰。
斜阳冉冉春无极。
如果妍云真的是凶手,怎么会有人专门写一封这样的“预告信”寄往浙西沿海制置使司衙门呢?小题大做,不合常理。
如果妍云不是凶手,她又在掩饰着什么呢?
也许,不合常理,才是最终的目的?掩饰的东西,其实就是想告知的东西?
孟霁堂走出了熙春楼。只见楼边斜阳远树,江渡袅袅。有小吃摊冒出了蒸腾的热气,几张脸孔,老的、幼的、男的、女的,凑在那热气里,都笑着。
无论是吴大顺,还是妍云,都是棋子。
他突然想,也许,冉冉娘子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
故弄玄虚的最终目的,只为让他来。让他进入棋局之中。
那不如,他暂且跟着布局者走几步,探一探棋路,寻找破局之法吧。
在妍云被带回衙门的同时,程月知也回到了诸葛家。
一进门,只见一个面生的女使等在一旁,告诉程月知,诸葛启文回来了。
哦,她的二舅舅这么快就回来了?
程月知面上微笑,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她笑着对女使说:“二舅舅旅途劳顿,恐怕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等明日再去拜见他吧!”
女使笑得有些勉强:“郎君此刻正在老夫人跟前叙话,小娘子们都在跟前。”
“这便是了,家人相聚,我就不打扰了。”程月知装作听不懂女使的话音,淡淡道,“萱草,我们回吟月院吧。”
女使想拦不便拦,想喊不能喊,眼睁睁看着程月知渐渐走远。
回去老夫人那里回话,一五一十将程月知的话转述了一遍。老夫人本来乐呵呵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她阴恻恻地哼了一声:“今早还在催问我们大郎你何时归家,现在你回了,她居然不赶紧来见长辈。”
诸葛启文长得很像李氏,是个矮个头,顶一张略浮肿的圆脸,才过五十,头发就稀疏发灰,身体虚弱,就算在燃着炭火的房间里,他也紧紧裹着外袍。
他听说程月知在外过了一整日,又听说她不来见自己,心里很有几分不高兴。
诚然,程月知是他“请”来的。他是故意摆了一回谱,可她作为晚辈,哪有资格也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他沉下了脸,“就让她休息吧。明天再见,也一样!”
大娘子赵海棠,只要诸葛启文在家,她便立刻收起了自己趾高气昂,变得十分通情达理、柔情似水,此刻她正紧紧挨着诸葛启文,眼珠子就跟黏在他身上一样。他一咳嗽,她便捶背,他一伸手,她便递茶。在诸葛启文眼里,赵海棠虽然年纪大了,但她还是一朵解语花,是永远忠诚、崇拜自己的娘子。
赵海棠大度地说:“小孩子在外疯玩一天,定然是累了嘛。她不知礼,咱们长辈却知心疼。明天见正好,今日大郎君可早些歇着……”
诸葛启文瞧见她脉脉含情的双眼,之前有些不舒服的、受挫的内心又变得膨胀了起来。
老夫人嫌弃地看了二人一眼,对着其他人说:“我也乏了,这么的,就散了吧。”
诸葛蕙扶着老夫人起身:“我再陪陪您。反正我回去也睡不着。”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心疼道:“天儿冷,你被窝里多放几个汤婆子。早上起来,也还是暖和的。”
诸葛蕙天真一笑:“母亲疼我,我怎么也不冷。”
老夫人捏捏她的鼻子:“你啊,真是会撒娇 !”
李宝如也凑上来,半扶半抱着老夫人:“外祖母,你也疼疼我吧!我也会撒娇呢!”
老夫人被哄得开开心心,捏捏李宝如的嫩手:“我那里还有一张好红狐狸皮,送给你这个皮猴儿,让人做一件披风,你披着在雪地里跑都暖和。”
“谢外祖母!”李宝如欢喜地将老夫人搂得更紧。
诸葛凌梅见李宝如得了好,不忿嘀咕:“表姐可真会讨祖母欢心!”
诸葛仙兰拉了她的手往外走,边走边安慰:“咱们何必羡慕她?她得了狐狸皮又怎么了,我俩得的不比她少啊。”
“你不羡慕?那张红狐狸皮,还是我父亲花重金买来孝敬祖母的,祖母就因为几句漂亮话,就这么给了表姐!”
“那如果咱们也会说漂亮话,说到祖母心里头,她不也会给咱们好东西?”
诸葛仙兰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诸葛凌梅叹气:“你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诸葛仙兰满不在意,笑着呵她的腰:“给你呵口热气,让你暖和暖和!嘻嘻嘻!”
两姐妹嘻嘻闹闹着离开了院子。
程月知早早就躺进了被窝。她的膝盖太疼了——进门后,她一直强忍着,尽量保持着正常的姿势走路,一进房门,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萱草为她端来牛乳。
这牛乳又是程月知大撒钱得来的好处,现在厨房对她们明着还端着架子,暗地里,那是一呼百应。
程月知还专门给了萱草一笔钱,让她尽管大方地给门房、厨房、马房、洗衣房好处。她教育萱草,要予圣人以道,予君子以义,予小人以利,办事则水到渠成。萱草问,那予恶人呢?程月知说,予恶人以法。萱草说,我只听过以德报怨。法是什么?程月知摇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对付恶人,就要有律法、有术法。萱草问,什么是术法?程月知说,见招拆招,以恶治恶啰。
萱草突然惊叹道,那小娘子你昨天加我的月钱,又赏我琉璃手串,今天又赏我哥一个皮腰带,你是把我们当小人吗?
程月知嘻嘻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不把你们当小人,我是把你们当小鬼头!
萱草前一天只觉得,没见过这么温和、同时又这么威严的小娘子,这一天,她又觉得她没见过这么会讲歪理的小娘子。
这样的小娘子,为什么要在众人其乐融融时,孤独地一个人躺在这偏僻的院子里呢?连受伤了,也不愿对家里人说。
而她还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唉。”萱草边关窗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