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身后的房门无力地低垂,任由无名风的耸动来回吱呀作响,萧条和哀怨则从缝隙之中传来,让她打了个寒战。
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不凡的未来,恐慌与喧嚣刺激着阿碧的眼皮不停地抖动。
其实只不过是起风了,毕竟入秋之后气温急转直下,长袖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换洗。
但深陷在存在主义的陷阱之中的阿碧,进入了万事万物疑神疑鬼的模样。她根本招架不了任何的疑神疑鬼的变动,那些都将会触及懦弱无知的神经。
“阿碧,快逃啊!”忽然风中夹带私货,怯怯地喊着。
她的多疑没有出错,阿碧连忙夹着脚步往外边走去。
穿过无人的廊道,阿碧却在无知之中暴露了自己的所在,道路的尽头是露天的院子,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喂!小娃娃,过来陪老头子喝酒。”忽然,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碧慌乱地左脚踩右脚跌坐在地。阿碧只觉得肠胃翻滚,又是一次应激的呕吐感。
阿碧忍住了回头,却看到了一个打扮诙谐,脸边垂下两条油腻的长发,满嘴胡楂,坐在走廊的扶手上,一脚踩着,后背靠着柱子。
看那迷离的眼神,又是一个不正经的老头,阿碧轻蔑地瘪了瘪嘴,迅速站起来,架起了防备的姿势,慢慢走近观察着这玩世不恭的人。
“老人家,你在这里做什么?这还白天,怎么就喝起来了呢?”来者不知良善,或许大有来头,虽然心中轻薄,但是嘴上还是得温和一些——这是阿碧多年以来的经验,却也是第一次用上。
“我啊,每到这个时候,都思念着老母亲,人死不能复生,我也老了,记忆不如从前,还能记得母亲的模样已经很吃力了。其他的都像浆糊一样黏稠难解难分……哎,看来我也快了,快去见老母亲咯!”老头子头往后倚靠,长叹着气,眼神迷离。
阿碧有点迷惑,跟着抬起了头试图捕捉对方的眼神,那必然会是以后演戏的素材。
首先是眯起眼睛,然后还会发光,不是,是泪光的闪烁。说到泪光就让人难受,没有眼药水的话,阿碧是无法完成唯美的画面,不是哭得很难看无法控制,就是面部扭曲没有眼泪只剩下法令纹。
或许是无法共情,因为阿碧不觉得离开的老母亲有什么好追忆的。对于她自己的老母亲,悲痛却不比那种脱离控制和打压的舒服更大。一切有待存疑,毕竟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这么想。
“来,给你一杯,你会喝吧?”老头子低下头来,打量着阿碧,“啊不好,你怀孕了。看你的打扮。你应该是上次喝醉在成婚大喜之日吐了一地的阿碧吧?”
“嗯?老头……老人家,您认得我?”阿碧多少有点庆幸自己之前的谨慎,但也差一点就露馅。
“按照辈分,你得叫我世叔。反正辈分很复杂,你也看不到族谱,省略下来,我是你的长辈。”老头子娓娓道来,对于阿碧的身份似乎有点不满,但碍于情面,也不会说出些什么坏话。
“世叔女子……”阿碧还在问候,却已经被世叔打断。
“女孩家还是不能轻薄,不然大家都在看笑话。”世叔笑着说,“不过还好我生的是儿子,也希望你的肚子里的是个男娃。才不会被诟病,也不曾留下痕迹。反而是个骄傲,毕竟如此处处都是商机。其实我也没看好过你父亲,毕竟他以前的模样真的是让人汗颜,不过还好撑过来了。你看男人时运不济也能回转,但女人清白不再,除了成婚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好出路了。”
“想必贵公子很有出息。”阿碧知道,那些一笔带过的称赞都有猫腻,并用更多的时间数落其他人来试图抬高自己,只会佐证了自己的不堪一击,还有那狭窄弱小的自信心。
世叔无语凝噎,只是口吃着应允点头,如果后代很好,他也不必要去追忆故人,回忆那些不会重现的美好过往,只不过是为了逃避现实的错误。
当然他也不会告诉阿碧,自己的大儿子吃喝嫖赌正在把他难得累计的家业吃空,二儿子才娶妻,因为个人原因,让妻子跟着别人跑了,三儿子因为赌债出逃离家,每日都有地痞流氓在门口叫嚣叫他还钱。
而数落阿碧的魅力在于,她那破败的人生,给了他幸灾乐祸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