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幽火阑珊下。我和师弟师妹走进了这豪华的豪府。没错,我们终于来到了唐灵雅姐姐的家,为她的父亲治病。

明天就是祝神大典,唐灵雅姐姐说,正巧这时候治疗,就算是复发了,也不会是明天,从而耽误了祝神大典的顺利开展。

我只是一个下山的修士而已,在之前不谙世事,不懂得那些虚礼。唐灵雅姐姐就安排我们私下治病,这样那些礼节就会少一些。

可是我们仍然需要在这屋外等候,等唐灵雅姐姐叫我们,我们才可以进去。而朱明因为需要避嫌,则站在了这府的百米之外。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屋子吗?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房屋。”子月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她竟然没有乱跑,也算是个奇迹。

“……”洛辞站在原地发呆,此时心里或是在想着他的花。

不过一会儿,唐灵雅姐姐便从屋里出来,行了个礼,示意我们进来,端庄优雅。

“你们,就是小女请来的医生?”

案台上,一位气势盛超常人的男人正坐着。目光在我们身上一一扫过,眼神中有着深邃的精明在。其气势非同小可,和唐灵雅姐姐的随和大相径庭。我只能说,果然还是这当官儿的。光是坐在这里,就比普通人多了一份威压,即使是我们几个有修为的,在他面前多少有些不自在。

“是,我们受唐灵雅小姐所托而来。”

那个人没有多说什么话,点了点头。他的一举一动之间尽体现着大家威严。这与朱云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比朱云更显老练,说不好听的就是更加有当官人的阴险。

旁边的唐灵雅小姐则是给了个眼神,示意可以开始了。

我按照之前给唐灵雅姐姐治病的方子和步骤,重新给她的父亲治病。子月和洛辞则在一旁辅助我。取针,净针,涂药,注力,入穴。一切都十分顺利的进行着。

大概又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我把针收回。唐灵雅姐姐的父亲的面色好了很多,刚才那股吓人的气势减少了三分。

“不愧是有名的医师,医技高超。本人名叫唐罧,我已事先准备好了谢礼,请诸位收下。”

等我道完谢,准备收工之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唐罧的眉中有一丝灵脉聚集,我本来以为是正常的脉络疏通现象,但是它许久没有散去。

在府中所有人在言论着,赞誉着时。我突然站起身,盯着他的眉间。我的举动给众人吓了一跳,刚才的赞誉声变成了惊愕。唐罧也十分诧异。

“医师是怎么了?”

察觉到失礼的我连忙道歉。

“抱歉先生,只是小生刚才察觉到了一丝异象。小生本为修道之人,能够看到人体灵脉,您眉间的灵脉聚集,此属异象。这个现象与唐灵雅小姐医治时未曾出现过。”

唐罧低头思考,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这事,我大概有头绪。但是这就无需再劳烦医师了,您请还吧。”

只能说大官就是大官,心里所想之事不会透露给我这样的外人。

其实在我来之前我就已经猜到或许会这样了。

事情回到今早,唐灵雅小姐的侍从来到铺子,告诉我们可以去医治了。

当时朱明也在,当他听到唐灵雅的时候,向我们打了个岔。然后我便知道这唐家就是当初朱家的对家之一,是敌对的关系。可是唐家势力落寞,朱云和他们的父亲认为他们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没有进行肃清。

当时我就疑惑,按照他的兄长和他父亲那样人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存在呢?这下就可以说的通了,这所谓奇怪的头风,就是控制唐家的手段。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生的病,他是朱家对他们下的“毒”。这“毒”甚至可以影响有血缘关系的人。

回去的路上,唐灵雅小姐送着我们。作为一个医生,我觉得唐灵雅小姐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于是我便没有隐瞒,向她说明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我们的病是当朝丞相所做?”

“没错,还望姐姐多加小心。”

唐灵雅姐姐的眼神飘忽,最后又定在我身上。“话说,刚才我看见了那位先生,你可与他有交集?”

她口中的“那位先生”,就是指的朱明。

“嗯,我与他的相识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但是也是近几日才认识的。”

“那么他对这件事可知道?”

“按照他这个人的性格,我估计他应该是不会知道这件事。关于唐先生的病,一看便是修士所为。我也问过朱明,朱家本来也和其他家族一样,都是普通人。只是后来和天剑宗有所交集,就开始修道。可据我所知,朱家修炼的都是一些武道,这术,并不想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做到的。”

唐灵雅姐姐点了点头,在不久之前,我曾邀请过她出来。不知怎地自从那一次看交流,我便对她身上的魅力产生了一种特有的眷恋,对她更是朝思暮想。在我的百般邀请下,她终于是抽出了时间见我。聊至深处,不免提起过往,我也就和她讲了我们复仇一事。所以,她自然知道天剑宗。

“我会向父亲告知的,只是,朱明先生……咦,朱明先生去哪里了,洛辞弟弟好像也不见了。”

“嗯?!”

我这才反应过来,洛辞人不见了。

与此同时,在一处华丽庭院下,一棵花树正值花期,亭亭玉立。而那院子里也富有一番雅趣,假山与流水,池塘与游鲤。洛辞正战战兢兢的院门内门站着,警惕的看着眼前正在喂鱼的朱家公子。

但是这朱家公子不是朱明,而是哥哥朱云。

池塘清澈,一眼见底,荷花盛开,荷叶相映。赏心悦目,这样的院景,非豪门之家绝无可有。

洛辞的眸子望着还在喂鱼的男子,此时的男子没有上次见面的神气。卸去了披风盔甲,一身无太多点缀的锦衣,披着一件外衣,赤脚蹲在池塘边,抓着鱼食,看着鲤鱼争抢。

这个人很可怕。

洛辞的脑海中,对此人的印象只有这一句。自已依稀记得,师姐和朱明说过要远离他,他很危险。

朱云站起身,侧面露出阴沉的脸,没有了外包装的无情公子透露着无端的恐怖。那甚至不是气势,而是实力的象征。作为经历过南征北战的大将军,他的修为,秒杀洛辞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绑洛辞到这里,没有直接杀掉他?

“呼。”

呼出一口气,随着刚锋缓缓出鞘的声音,一把剑刃已经架在了洛辞的脖子上。但是洛辞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目光空空的看着朱云。

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透过那目光察觉到洛辞那细微的情感,我算第一个,子月算第二个,其余的,除了师父,我不知道。

朱云的刀并没有斩下去,那双凌厉的眼睛对着那空洞的瞳孔。

是在尝试捕捉洛辞的情绪吗?不晓得。

也许是疑惑为什么他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他的刀刃仍然悬停在那里。明明在刚刚偷走他时,还有明显人类的情感,可是这种情感却随着距离死亡越来越近,渐渐的变淡,甚至到现在彻底感知不到了。

更过分的,洛辞甚至好像都没有再注意到朱云了,好像朱云不存在一样。他无视刀锋,走过了朱云身旁,错过朱云的的余光,到了池塘旁,呆愣着,看着池塘里的鱼。

随后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俯身去捉水里的鲤鱼。鲤鱼一晃,水花溅起,触碰那洁白的脸颊,但那目光依旧呆滞。

朱云缓缓转过头,说不清到底是惊讶还是诧异,漫步走到洛辞身旁,手中的利刃还未回鞘。

洛辞直起身又用手接树上落下来的花,看着手心中的残花,依旧是那一双没有灵动和高光的眸子。

“喂。”

洛辞没有回应朱云的喊声,抛下手中的花,跑向院子的另一端,又不知道再看些什么。

这些举动,就像一个心智未完全的小孩子。

“怎么了?朱大将军下不去手?”朱明不知何时站在了屋檐上,戏谑的语气并没有引起朱云的侧目。

“这个孩子,到底……”朱云的疑惑卡在嗓子。他也不知道自已在疑惑什么,也许此人就是一个智商障碍患者,直接杀掉就好了,和以前一样,埋葬这个人,不就好了。

“如果不打算动手,就把剑收回去吧。”朱明从屋檐上跳下,不紧不慢的走到朱云的身侧。如果朱云有什么异动,他会毫不犹豫的阻挡攻击。

“朱明,这个孩子对你而言,和昔日那些飘零红尘,有什么区别?”

“呵。”朱明冷笑一声,目光怒瞪着朱明。“不妨你先回答我,你和那些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区别?”

门又嘭的一声被打开,我此时才姗姗来迟,手里还拖着刚刚在门口拦截的守卫。

朱云和朱明同时回头,看看我,又看看我拖着的守卫。

“不用担心,我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在他的嘴里塞了一口药而已。现在,把我师弟还回来吧。”

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和朱云蹬鼻子上脸,也许是手里的药给我的。

朱云也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并不认为我可以做些什么。或者说,他也对我的态度感到奇怪,但是只是奇怪。在他的眼里,我可以轻易的被捏在手掌心,所以根本不足为惧。

“我说话,你听不到吗?”此时我感觉异常愤怒,我这两个师弟师妹,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心头肉。是师父走之后,世界留给我的唯一牵挂。就算是皇帝,我也不允许伤害他们。

朱云看着我,一言不发,那一副上位者的嘴脸,我已经看够了。

我也没有再多说废话,手中结印,极速接近朱云,激起一片烁光飞尘。朱云在其中屹立不动,想看我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那从容镇定的脸上显出了窘迫,这飞尘不是污尘,是药沙。吸入这药沙,会使身体四肢瞬间失力。这药是麻药的配方之一,也常常被我用来对付那些具有狂躁病的病人。

朱云瞬间身体瘫软,不可阻挡的拥抱地面。因为朱明见识过我和洛辞的下药技术和另类战术,所以在看到怒气冲冲的我的那一刻,就已经率先堵上口鼻,站在了安全地带。

我拔出腰间利剑,插在朱云脖侧地面,刀口距离他的脖子仅有一厘米之距。他也终于有一丝慌乱,但也仅仅只是一丝,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不能也不会杀了他。

朱明看着药尘散去,才走了过来。我也顾不得其它事情,直接跨过院子来到洛辞身侧,拉起洛辞的手。

“师姐?”洛辞的目光瞬间恢复澄澈,抬头看向我。

我一把抓住我给他绑的小辫,生气的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跑吗?你一个月能走丢三回。一年能够被人贩子拐跑十六次。你知道再找回你消费多大的功夫吗?就那个混球,能把你割了,你信吗?”

说着我还指了指地上的朱云。朱云想起身,但是身体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瘫软。

朱明饶有兴趣的蹲下,用酒瓶底部敲了敲朱云的额头。

“你说说,你说说。这不可以是大将军怎么就被一个小姑娘摁在地上了呢?也太狼狈了吧。”

朱明修为比我高,我当然不放心,只对他下药。为了防止他起来,我还在药里掺一点儿仙药,可以暂时阻塞他的灵脉,使其脉络不通。这一点可是极其昂贵的,事后得想办法从朱明那里要回来。

我拉着洛辞的手,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向地上的朱云。

“我说,唐家的病,是你们干的吗?”

朱云冷笑一声“怎么,想主持公道?”

我拔出地上的剑,将其收好。“不,你们都是互相陷害,勾心斗角的一方势力罢了。一来,我不想和你们的事情扯上关系,我还有师弟师妹需要照顾。二来,你们不一定谁是好菜,我不会占其中的任何一方,就算你们之中可能会有我友。”

朱明听后对着朱云挑了挑眉。

“我问你这件事情并不是为了帮助他们,只是我受人所托,拿钱办事。我是个医生,我会对我的病人负责。”

朱明若有所思,“那你是要从我这里问出解药吗?很可惜……”

“很可惜你不知道,你也不会。就算你知道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人家已经拒绝了我的帮助,我只是奔着医德来问一次。而且我知道你们老朱家的水平还没有办法做到用术式,是天剑宗所为吧?”

朱云的脸又再次阴沉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我戳破了真相,还是说到了他的痛处。总而言之,他现在不是很高兴。

“你觉得,你有能力和我……和朱家作对吗?”

“我没有,他有。”朱明喝了一口酒,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和这家伙成了朋友,更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相信他了。

“老哥啊,你要是想些做什么,我就把你们朱家所有事情都搅浑。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的。”

“你混小子!你无法无天了吗?什么我们朱家……”

朱明将一根手指竖在口前,让朱云安静。“你这样真的有失大家风度,不是吗?”

“总而言之,哥,祝你好运!”朱明跟着我的步伐,走出了院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京城的夜晚宛如一颗璀璨明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琉璃般的灯火照亮了整个城市,仿佛将天空也染上了五彩斑斓的色彩;街道两旁挂满了绫罗绸缎和珠宝玉石,它们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令人眼花缭乱。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喧闹声此起彼伏。街头巷尾弥漫着各种香气,小吃摊、酒楼茶馆热闹非凡,吆喝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而繁荣的市井画卷。

然而,面对眼前的繁华盛景,我心中却生出一丝倦意。京城固然美不胜收,但仅仅来到这里数日,便已让我感到身心俱疲。

朱明伴在我的身侧,发现了我的沉默和疲惫。

“我本来以为你这样悠哉的人不会感受到疲惫的。你在这里的生活也不是天天坐在铺子里吗?要么出来四处转悠。”

“这话说的,真不解人意。”

“哈哈,是吗?”

“emmmm,对呀,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些什么。明明一天天的什么也没有做,却感觉十分的疲惫呢。”

“可能是心里想的事比较多吧。”

“嗯……”

洛辞跟在我们后面,乌黑的头发和眸子,在黑夜的灯光中映出璀璨。嘴中含着一串丸子,头上戴着刚刚朱明送给他的面具。面具上铃铛的声响伴随着他的脚步轻响,在喧闹的人群之中,只有他能够听到,只有在他的世界里能听到。

那个安静的世界里,你到底是谁呢?

“洛辞,”我向他伸出手,像师父曾经那样。“我们回家。”

(PS:因为洛辞总是走丢,所以在小说结尾,子月发明了孩童防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