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隆冬。
天空中的明月高高悬挂着。
洒下清冷而柔和的光芒,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
雪地反射出明亮的光辉,将周围照得亮堂堂的一片。
这片亮光穿透了黑夜的阴霾,驱散了无尽的黑暗,将村庄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呼呼的北风夹杂着鹅毛似的大雪一片一片吹来,慢慢地覆盖在一地的尸体与血水上。
要是再落上个一晚,就能将所有罪恶与泥泞遮掩,只剩个白茫茫的干净一片。
不管是地上的残肢与血迹,还是不远处被点燃的几栋房屋,都无一不显示着,这是一个被劫掠过的村庄。
村庄最好的瓦房本是本村里正一家的居所。
此时点着暖烘烘的炉火,一阵阵肆意的大笑以及酒肉香气烘着暖气散了出来,倏忽便被这寒风一阵卷散了。
若此时有更多月光倾泻而入,便可目睹一幕令人毛骨悚然之景:一群剃光头颅、编织发辫的彪形大汉正环绕一口巨大铁锅而立。
他们凶神恶煞般地将数名衣衫褴褛、身体柔弱的女子按压于地,并对其施以禽兽之行。
而那口锅内,竟炖煮着一具惨遭剃发剖腹、面目全非的幼童尸首!
伴随着周围淫秽不堪的哄笑和妇女凄惨凌厉的悲号声。
这场景仿佛来自地狱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魏璇抱紧了自已。
缩在墙角的柴堆里,咬紧了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被关在这小小柴房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十几个妇孺。
但这拥挤的房间里却哑然无声,只间或夹杂几声啜泣从捂住的嘴里溢出。
四天前。
魏璇不知道自已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只依稀记得为了所里一个快要开一债会的破产清算的案子,在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回到自已的小公寓的时候,脑子已经不清醒了。
一回到家,就发现心脏有些隐隐的闷痛,然后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
就发现自已置身于一群妇女儿童之中。
或许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脱,每个人都被一根粗粗的麻绳紧紧地捆绑着。
这根麻绳将人串成了一串儿,脚与脚相连,手与手相扣,仿佛一条紧密连接的链条。
当时,魏璇的背就冒汗了,自已不是在家里吗,这是哪里?
难道被人入室抢劫还被拐卖了?
不会吧,现在的社会治安不至于发生这种事啊。
尽管心中发毛,但是魏璇没有做声,而是环顾四周。
希望尽可能多的收集到一点信息,至少对自已的处境先做到心中有数。
但是魏璇越看越心惊。
入目尽是陌生而惊恐的面孔。
这些妇孺们眼中透露出绝望和无助,她们默默无语,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束缚和囚禁。
魏璇心中闪过一个可怕又荒唐的念头。
我不会穿越了吧!
魏璇也看过的穿越小说。
小说的主角一般是在遇到什么突发身体状况后,就会不讲道理的穿越。
想起自已在穿越之前熬的大夜,以及刺痛的心脏。
艹,不会猝死了吧……
魏璇只觉得眼前一黑。
想努力挣扎着想要活动一下自已的手,但是麻绳却越勒越紧。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抵抗,静静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挪动着身体,靠近坐在她边上一个粗手粗脚的黄毛小丫头,想找她打听到一点消息。
这个小丫头叫草儿,魏璇刚醒的时候就是草儿把她的脚捂在怀里,像是希望能够让她暖和一点。
魏璇工作了好几年,期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事情。
因此,对着这么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也没怎么太多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的古代小姑娘,还是能不引起怀疑地问到一些消息。
草儿,今年十五岁了,这里是大嘉朝。
魏璇得知这个消息,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大嘉朝?
她敢以高中时年级文科小能手的名义发誓,历史上没有这个朝代。
所以她这是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了吗?
草儿是一个北地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女儿,从没出过远门儿,是甘县大石坳子村的人。
除了甘县大概是在西北边陲,属于州府管辖,魏璇能够从她身上得到的其他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
只知道前些日子北边的狄戎人犯边,甘县被破。
狄戎人在县城和周边的村落大肆烧杀抢夺,草儿的村落也没有幸免于难。
草儿的爹和两个弟弟也死了。
只剩下草儿和草儿娘被绑进了这个狄戎人队伍里。
魏璇不知道这个原身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是被冻死的,还是吓死的。
但应该是死了,自已才能够穿越过来。
但是她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已这具身体的过去与来历。
这具身体十分瘦弱,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蓬乱衣着褴褛。
草儿还告诉她,魏璇的脸上有大块的像是胎记的黑斑,占据了大半张脸的位置,大概形容十分可怖。
这可能是她躲过了那些狄戎人奸淫的原因。
是的,这些妇孺是这队狄戎人随时泄欲的工具,更是他们的储备口粮。
刚开始的时候,魏璇以为原身可能是和草儿一样,在村庄被劫掠以后,充进两脚羊队伍的。
但是后来发现原身的外衣虽然褴褛的粗布麻衣,但是贴身的里衣却摸起来十分顺滑,显然是好料子制成。
或许是原身家里本也是当地的富户,家人看到狄戎人破城,给原身换上破旧衣衫,准备逃跑,但是却最终没能逃掉。
自从清醒过后,魏璇就跟着这一队被绑的妇孺,缀在这一队马队的后面。
走走停停。
今天是第四天。
傍晚的时候,这伙狄戎人发现了山谷里的小村庄 。
于是他们策马掳掠,杀光了村里所有的男人和老人,又将所有的妇孺赶到了这间窄小的柴房关在一起。
魏璇靠在柴垛边上,嗅到从隔壁屋子飘来的酒肉混杂的味道,几欲作呕。
但是魏璇强迫打起精神思索。
“这些狄戎人只有一小队没有携带太多粮食,都是一路上掳掠汉人女子当做‘两脚羊’,应当是属于先遣队或是斥候一类,大部队应当还在后面。”
据草儿娘所说,这几年的冬天都格外的冷。
关外的狄戎人肯定也会因为缺衣少食,进而南下劫掠。
那么整个州府或许都笼罩在被外族铁蹄践踏的阴云当中。
就是不知道这州城的军事力量怎么样,能不能够抵挡狄戎人。
逃肯定是要逃。
但是要怎么逃,路线应该怎么规划,现在的魏璇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而且在这么寒冷的野外,要生存下去,也绝非一件易事。
但是经过魏璇这几天的观察。
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可能是最好的逃跑机会。
想到今天在这个柴房的发现,魏璇紧了紧手里的东西,手心传来的轻微刺痛让她更安心。
她沿路观察过,这个山谷的位置得天独厚。
两边是都密林,但是如果能往山上跑的话,狄戎人的马很容易被密集的树林给阻挡,不可能跑得快。
虽然山上很多树的叶子在冬天都已经凋落,遮蔽性比较差。
但是也比光秃秃的平原隐蔽性好,而且如果能够在夜色的遮掩下逃跑的话,跑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走了四天,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片的山林。
魏璇不知道继续往前走的话,还能不能遇到这么绝佳的逃跑场所。
就算还能遇到,也要保证到那个时候自已能够活着。
而且今夜的大雪,越来越大,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层。
要是再继续下下去,不仅能把逃跑的行踪完美的遮盖,还会给狄戎人的马蹄造成不小的阻碍。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行路,每天的食物只有一个糠饼,只能维持不死罢了。
噢,不,要是糠饼吃多了,总有一天也会因为拉不出来死掉。
“两脚羊”是轮不到她们吃的,还好也不用吃。
魏璇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而逃到山林里的好处显而易见。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山林中的野兽,以及过冷的天气会把人冻死。
但是魏璇已经等不了了。
这几天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
从和平年代来的她,第一次看到什么叫做砍人如同开砍菜切瓜,什么叫做身如浮萍,命如草芥。
可能昨天还在见面,一起赶路的人,第二天就成了狄戎人的盘中餐。
如果再待下去,魏璇觉得自已就要疯了。
天时地利人和,错过了这个机会,等待自已的只有死亡。
跑!
必须跑!
今夜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