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枫问迟晋洲准备去哪儿上大学,有没有计划。
迟晋洲说他没参加高考,反正也考不上,大学就不上了,现在帮别人做事。
具体做什么他没明说。
他许久不回来,沈枫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不多过问。
只要不干犯法的事,其他的,沈枫也管不了那么多。
就叮嘱帮别人做事,也一定要看清楚人,别吃亏才好。
迟晋洲都一一答应着。
瞧着沈枫脸色苍白,他问:“叔,你不舒服吗?”
沈枫笑道:“嗐,可能刚刚吃了西瓜的原因,肚子有点不舒服。”
迟晋洲去捞他:“去医院看看。”
沈枫躲开他的手:“不去了,一会儿就好。”
沈玙初在厨房收拾,听见交谈探出头来:“爸爸,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
沈枫应着:“爸爸没事。”
沈玙初的高中生活很充实,彻底跟迟晋洲断了联系。
迟晋洲换了电话号只告诉沈枫,没告诉她。
沈玙初知道,但没过问。
沈玙初刚升高二,沈枫就病倒了。
学校不让带手机,她手机都放家里。
电话打到学校,沈玙初急急忙忙赶去医院。
迟晋洲照常给沈枫买了药膏送过去。
在他走前,沈枫毫无征兆的,没有一点预判的,晕倒在地。
迟晋洲拨打120急救电话,把人背出巷口送去医院才给学校打电话。
沈玙初跑到医院抢救室,满头大汗焦急得不行:“爸爸怎么了?”
迟晋洲面色凝重:“等会儿听医生怎么说吧!”
在得知沈枫是肝硬化,这几年一直没有积极治疗,没有告诉家人,现在恶化已经到终末期。
沈玙初呆在抢救室门口,眸光晃了好几次,几次张口,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医生走开,她双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面色煞白,扶着墙面慢慢滑坐到地上。
迟晋洲几次想抬手安抚她,最终捏成拳打在了墙上。
等沈枫从抢救室里推进病房。
沈玙初在病床边守了好久,太阳快下山也不见沈枫醒来。
她出病房,一个人安静地走到走廊尽头,望着外边的车流,压抑已久的情绪猛烈地反扑过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最终泣不成声。
迟晋洲站在病房门口,眉眼压得低低的,一声声抽泣就像锋利的刀片割在他身上。
夕阳从走廊窗户钻进来,将窗边的身影斜斜切在墙上,肩膀一抽一提,压抑又沉重。
沈玙初从没这么哭过。
迟晋洲走过去,站在她旁边,沉默得如同雕塑,将她揽进怀里,给予一个无声的支撑。
沈玙初靠在他身上才哭出声,语无伦次:“洲哥,爸爸,我现在才知道。”
“我好没用。”
她一声一声的责怪自已,为什么不早发现。
沈枫现在躺在病床上,迟晋洲不比她好受,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头发,好像这样才能将她安抚住。
可是没用。
他低下眉睫,两滴眼泪滚落到沈玙初头顶都是烫的。
这世界就是这样,捉弄善良的人。
沈枫醒来,沈玙初已经没哭了,尽管她用冷水敷脸,还是让沈枫瞧出来。
都默契地没提沈枫生病的事。
沈枫不想在医院浪费钱,便吵着回家。
沈玙初在家他照料他几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去开车。
沈枫还能动,答应不去开车,就把沈玙初赶回了学校。
沈玙初申请不住校。
迟晋洲每天都会来照看沈枫。
有一次,沈玙初下晚自习回家,听见沈枫在给迟晋洲交代:“以后还麻烦你帮叔照看下妹妹,她是个急脾气,我怕她以后吃亏。”
迟晋洲端着一碗打包回来的粥吹吹递给沈枫:“您闺女那脾气,我可制不了,您自已管吧!”
“叔也想管,我怕,等不到她成年了。”
这种话题总是沉重的。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沈枫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别吵,你们从小一块长大,兄弟姐妹之间别生嫌隙,虽不是亲生的,等她长大了,你们有个照应,还能走动走动。”
迟晋洲说:“行。”
沈玙初又悄悄地哭了。
病来如山倒,所有人知道沈枫的病情后,他自已也很焦虑,慢慢就支撑不住了。
沈枫十二月走的。
也跟他晕倒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半夜悄悄地走了,没有跟任何人告别,留了一封信给她。
高中毕业前,沈玙初也没敢打开那封信。
最爱沈玙初的爸爸没了。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以前天天背着沈枫哭,沈枫被运去殡仪馆那天,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十二月的天空飘了点雪,冷空气刺人骨头。
沈玙初永远记住十六岁的冬天,天空每天都很暗,冷极了。
迟晋洲跟顾家一起帮忙张罗着沈枫葬礼,墓地也是顾家帮忙找的。
那天沈玙初没有听见迟晋洲外公骂鸟。
人人都说他疯了,成了神经病,但那次,老头子自已乘坐公交车,去殡仪馆送了沈枫最后一程。
那是继妻女走后,老头首次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老头子看到沈玙初抱着沈枫的遗像,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下遗像框,第一次跟沈玙初说话:“不哭。”
沈玙初乖乖地点点头。
她没哭,就像泪腺堵塞,眼睛干涩又痛,一滴眼泪也没有。
葬礼结束后。
沈玙初没办法上课,整个人不在状态,浑浑噩噩把自已关在房间里。
迟晋洲要么在家守着,要么就出去办点事,但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每天换着花样给沈玙初带好吃的。
沈玙初偶尔吃点,吃进去就全吐出来,一句话不说。
迟晋洲问什么,她要么点头,要么摇头,然后也不理他。
顾暖组织同学过来看她,劝她好好振作起来回去上课,她已经落了不少课程。
沈玙初应付完同学,就把自已关在自已世界里。
顾暖想留下来照顾她,被迟晋洲赶走了。
迟晋洲送走人,又打了热水进房间。
沈玙初就坐在床上,思绪早已飘得远远的。
迟晋洲用热毛巾给她洗脸、擦手,然后蹲在她面前,想办法让她说话。
“点橙,看看我。”
沈玙初唇部干裂,脸色苍白,头发也没有打理,双眼不再灵动,仿若一尊没有灵魂的躯壳,呆呆地坐在床上,隔绝一切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