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看出沈铮不打算和他们一道走,忙问:“小将军,那你呢?”

“我去弄封公文,这东西不管我们是要从这儿出去,还是回京都,都能用得上。”沈铮说完利落的翻身上马,“行了,都别耽搁,散了。”

谢寻本来想问要不要自己和他同去,但见小将军已经打马跑远了,这话也就没必要再说。

沈铮骑马直往太守府去,那日虽是坐在马车中,但来回走了两遍,以他的记忆力要记住这条路并不难。

只是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百姓聚集的情况,害得他不得不绕了好几次路,耽误不少时间。

他那日之所以要衙役传话,说是要见他背后之人,一是想知道主导这件事的人是谁,二就是为了今日。

其实在官府介入时,他就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和皇帝有关,如果不是皇帝下令,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一方太守,怎么会布如此大的一个局,引他上钩。要真只是为了私人恩怨,要是被京都里那些御史知道了,姓卓的还不被人给弹劾死。

只是在没有见到官府中人时,这些总归都还是他的猜测,而在见到卓太守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猜想才终于算是落了地。不过也因此他心中那块大石又沉了几分,上次京中传信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不知道大嫂小弟他们如今怎么样。

既然皇帝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现下唯一的办法只有趁着梁城尚乱,偷一封梁城太守的公文,扮作梁城人马尽快回到京都,在皇帝尚未得到报信,来不及做反应时,尽快将沈家人从宫中救出来。

不过想要抢这个时间差,就必须马不停蹄的动作,半点能耽搁的余地都没有。

沈铮如上次一样,策马来到太守府的角门外,他将马拴到稍远处的一棵老榆树下,自己翻墙进府。

上次过来,那些差役带他从角门经过杂役房,然后是一片花园,从花园分道去的偏厅。姓卓的见他肯定是在前院,他沿着上次的路走就能到前院。而上次姓卓的见他时,袖口上还有一小块将干未干的墨迹,这就说明在那之前他应该是在写字或者作画。

由此推断,他的书房应该距离上次见面的偏厅不远。

沈铮沿着偏厅的位置一间间的找过去,不得不说,虽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这太守府里却丝毫不受影响,仆从下人依旧不疾不徐的做着活儿,还有那躲懒偷闲的,在角落里嗑着瓜子聊闲天。

而且实在没想到,这太守府的守卫还挺森严,沈铮这一路过来,已经遇上七八队巡逻的护卫,也不知道是那姓卓的把自己的命看得太重,还是这府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需要如此严密的看护起来。

只是这些都与沈铮无关,他现在也没那个闲暇去揪卓太守的小辫子,不过将来若是有机会,他也不介意给这个姓卓的送份“大礼”。

沈铮再次躲过一队巡逻护卫,悄声推开最近的一间房门,闪身钻了进去。他乍一看去,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书籍字画,显然这次是找对了,这里就是卓太守的书房。

书房墙上挂着不少名家字画,沈铮粗略扫了一眼,好家伙,居然全是真迹。光这一屋子的字画都是价值连城,姓卓的居然就这样把他们大咧咧的挂出来,难怪需要这么多的护卫看守。

略一感叹后,沈铮就将这些价值连城的字画抛在了脑后,他直往书房中间那张书案而去。按理说像太守印信这样的东西,一般人多是放在官衙,但上次姓卓的见他时,是在白日。

既不是休沐日,看着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大白天不去上衙,只能说明这姓卓的是在摸鱼,而且看他那闲适自得的样子,估计也不是第一次。那他的印信放在家中的可能性也就很大。

当然这也只是沈铮的猜测,如果没在这儿,那他只有再去府衙里找。

这姓卓的书案上的东西很多,摆放也很杂乱,看得出他应该是不许下人碰他的东西,自己也不是个会收拾的人。

沈铮在尽量不“碰乱”他东西的前提下,飞快翻找起来,书案面上没有,他又去翻下面的桌屉,在翻到第三个时,忽地眼睛一亮:“找到了。”

好在姓卓的虽然不去上衙,但也将公文带到了家中处理。沈铮从书案上翻出一张公文纸,照着桌案上那些公文的写法句式给自己写了一封,然后将太守印放到嘴边哈了一大口气,重重盖在纸上。

沈铮将这封公文好生叠好收入怀中,又将印信和书案上的东西完好无损的放回原位,就在他做完这一切准备出门时,突然听到书房外面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那声音显然已经快到门口,沈铮如果这时候出去,势必会和外面的人撞个正着。他转身在房中扫了一眼,除了那张书案底下,几乎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而外面的人已经到了门外,沈铮想也不想,两步跨到书案旁,单手一撑跳到里侧,随即身子一弯,迅速滑进了书案下面。

就在他刚躲进去的一刹那,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也愈发清晰起来。

“老爷,我不管,这次你一定得给妾身做主。”是个娇滴滴的女声。

随即卓太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威严却不带丝毫怒意:“都说了让你要尊重夫人,老爷说的话,你都给忘了?”

“妾身哪敢忘啊,妾身日日晨昏定省的给夫人请安,半点都不敢含糊,可夫人就是看不惯妾身,定要与妾身为难。”那女子说着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又软了几分,“老爷,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心肝肝被人给欺负了?”

那女子说这话时,卓太守忽然哼唧一声。他轻轻拨开女子的手,接着一把抱着她来桌案旁坐下。

这两人正在兴头上,谁也没注意到桌案底下还有个人。沈铮一抬头就看到这二人抱在一起,实在是辣眼睛,他用手捂住脸,恨不得此刻能厥过去。

就在这时,那上面传来一阵吧唧吧唧的亲嘴声,期间还夹杂着卓太守含糊不清的声音:“那你希望老爷怎么给你做主啊?”

那女子一声娇笑,身子在卓太守腿上扭了扭:“以后我院里的事我自己做主,就不劳夫人费心了。而且以免夫人见到我生气,以后若没有重大的事,我也就不去夫人面前讨人嫌了。老爷你说这样好不好?”

卓太守一手摩挲着女子白皙的素手,一手揽着她的腰,道:“夫人毕竟掌管着后院,老爷也不能太不顾她的脸面。这样吧,以后你院里的事自己管可以,但早晚向夫人请安,该去还是要去的。”

“哼。”那女子娇哼一声,似是有些不满,“老爷平时里说疼妾身,看来都是假的。”

卓太守听她这话也没有恼,反倒好言哄道:“哎哟,我的心肝,老爷说的话怎么会是假的呢,你听话,老爷亏待不了你。”

“那老爷准备怎么补偿我?”

卓太守又道:“上次你不是说你弟弟想在衙门谋个差事,那你明日把人叫来老爷看看。”

“真的?”女子听到这话眼眸倏地一亮,声音又软了三分,“我就知道老爷对我最好,妾身日后一定更加尽心侍奉老爷。”

卓太守笑了两声:“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了,倒是小心肝现在准备怎么报答老爷呢?”

“老爷讨厌。”那女子口中嗔怪,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娇媚的褪下一层层衣衫,又去解卓太守的衣服。

这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这位卓太守倒是有闲心在这儿颠鸾倒凤。沈铮没那个爱看活春宫的爱好,他实在忍无可忍,一脚踹翻卓太守的椅子,趁这对男女惊愕慌乱时,飞快从书房跑了出去。

不过在他从桌案底下出来时,还顺了卓太守腰间的一块令牌,这会儿仔细看,竟然是太守令牌,还真是意外收获。

趁姓卓的还没反应过来,沈铮已经沿着来路溜出角门,骑上来时的马儿,直朝城门而去。

而书房那两人早就被摔懵了,等沈铮已经跑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啊,老,老爷,刚刚,下面有人……”

卓太守本就是头背朝地,身上还压着个人,早就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更重要的是,他刚才被这一吓懵了,片刻后,心中的火气就蹭蹭往上蹿。

他一把推开还趴在他身上的侍妾,火冒三丈的爬起来:“来人,快来人,去把刚刚那个小贼给我抓回来!”

……

梁城百姓已经在官府半镇压半安抚下平静下来,但大多数人仍然聚集在街上,久久不肯离去。

沈铮策马赶到城门口,谢寻一干人早就等在附近,见小将军打马经过,急急迎了上来。曾诚也被 老余找了回来,精神状态还好,只是脸上有几处小伤,看来是吃了点皮肉苦头。

“没事吧?”沈铮问他。

曾诚见小将军关心,有点心虚:“没事儿,被人打了几拳,不过那人的下场比我惨。”

“那就好。”沈铮又往后扫了一眼,见人都到齐了,又道,“上马,咱们现在就出城。”

众人齐声应是,纷纷上马朝城门而去。城门守将见这么大一群人策马而来,警惕心骤起,转头命令众门军紧急戒备,继而又上前喝道: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沈铮人未下马,只将手中的文书在那门将眼前抖开:“奉太守令,出门办差,还不速速将城门打开。”

门将扫了一眼文书,上面的的确确盖着卓太守的印信,只是他也不是愚钝好糊弄之人,城中戒严令尚未解除,如今又逢百姓作乱,这些人这个时候拿着卓太守公文要出城,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

“怎么,你打算抗命不遵?”

门将抱拳行礼,但态度却丝毫没有软化:“下官不敢,只是如今特殊时期,下官不敢贸然放行。还请各位稍候,我这就派人去太守府核实情况。”

队伍后边的老余忍不住怒道:“蠢货,等你派人一去一来,黄花菜都凉了,事态紧急,耽误了太守大人的事,你有几个脑袋能担待?”

门将脸上闪过一丝犹疑,这些人手中的确有卓太守盖章的公文,如果要真耽搁了卓太守的事,以他的个性,的确有可能迁怒自己。只是万一这些不是太守安排的人,要放走了他们,自己同样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铮看出他的犹豫,忽然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到他眼前:“我知道你有所顾忌,看看这个,总该信了吧。”

门将抬眸就看到那块悬在自己眼前的太守令,也正是沈铮从卓太守身上顺来的那块,这块令牌卓太守一直随身带着,一般人绝对拿不到。

门将这下总算放了心,他朝着众人作了一揖:“特殊时期,还请众位勿怪。我这就叫人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