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这个逆贼给我拿下。”

顾瑾一声令下,众侍卫即刻一拥而上,将沈铮团团围在中间。

所有人都认为沈铮文不成武不就,一辈子也就只能做个纨绔公子,还有人曾感慨卫国公一身戎马,盖世无双,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儿子。

但今天过后,关于沈铮的议论估计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大内侍卫个个武艺高超,可沈铮在他们团团围攻之下,却丝毫不落下风。他脸上神情坚毅,一柄长枪在他手上挥洒自如,饶是外行人也看得出,如此游刃有余的模样,他这是还未尽全力。

顾瑾脸上的神情很难看。

比沈铮顶撞他时还要难看十倍。

虽然尚未立储,但顾瑾便早已把自己当做这天下未来的主人看待,卫国公把他这个儿子“藏”了这许多年,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往小了可以说沈家韬光养晦,往大了那就是欺君罔上。

难不成沈家果然有谋反之心?

大内侍卫顾及沈铮身份,并不敢真下死手,沈铮也只是想把人拦在门内,所以双方并没有明显伤亡,只是这样下去耽误了吉时,到时皇上怪罪下来,谁都讨不了好。

但顾瑾不敢对侍卫下伤亡不论的命令。

卫国公在军中威望甚高,再则如今胡人入侵,南方还有暴民蠢蠢欲动,卫国公前不久才死了个为国捐躯的儿子,如果这个再出点什么事,他实在没办法向父皇和群臣交待。

顾瑾猜不透皇帝对卫国公到底什么态度,所以即便他心中恨透了沈铮,也不敢随意处置他的生死。

这也是顾瑾一直没让送葬的御林军出手的原因。

如果动用了御林军,这件事的性质可就不能定性为“胡闹”了。

就在顾瑾进退维谷时,季南星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只见她同样沉着一张脸,声音里显然压制着怒意:“二哥,你先把皇祖母的灵柩送出城去,这儿交给我吧。”

“你?”顾瑾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又想起她与沈铮的关系,如果他们二人打起来,不管谁伤了谁都可以说成是家事,到时就算卫国公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最关键的是,到时候不管出了什么事,可就都埋怨不到自己头上了,只要自己不担责任,一切都好说。

这会儿顾瑾脸上神情总算有了点缓和,他想拍拍季南星,以示激励,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合适,只得讪讪收回。

“好,昭沅,二哥知道你武功高强,那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带着皇祖母先走,你自己注意安全。”

季南星朝他微微点了下头,接着转身朝侍卫要来一副弓箭,她往前跨了两步,对着前方混乱的战局瞄准、拉弓,毫不迟疑的放箭。

箭支咻的划破长空直朝混战中的少年人射去,在长箭快要射中沈铮后背时,他突然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利落旋身腾空,手中长枪如灵蛇击出,恰恰将飞来的箭支击飞。

沈铮落在原地,眯起眼打量身后那放箭之人。

是个女的。

沈铮突然轻笑一声,喊道:“暗箭伤人,果然是女子行径。”

先前围在他四周的大内侍卫忽然像是得到某种指令,迅速纷纷让开,没有了人群遮挡,沈铮与季南星都完全暴露在对方视野之中。

季南星不想与他打嘴仗,只略蹙眉道:“沈铮,这里不是你能肆意妄为的地方,赶快让开。”

沈铮扫了一眼四周,脸上涌起一抹嘲讽之色:“怎么,现在他们派你出来和我打,你?一个女的?”

季北越听到这话脸都气绿了,这个沈铮,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

肃亲王世子不知何时又凑到了他身边,见他憋着一张脸,自己则笑得更开心了。

不过这位世子爷看热闹向来是不嫌事大的,只见他将两只手从衣袖里抽出来,围在嘴边做了个喇叭状,喊道:

“喂,沈老二,你眼前这位可就是昭沅郡主,你敢打她,不怕她将来让你跪搓衣板?”

昭沅郡主?

沈铮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昭沅郡主是谁,昭沅郡主啊,可不就是他那位被先帝赐婚的未婚妻。

这是沈铮第一次见到他这位闻名已久的未婚妻,虽然说不上对这段姻缘的欢喜与否,但冲着这么多年的好奇,他也忍不住终于多看了两眼。

说来也奇怪,刚才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眼前看到的只是个女的,这下知道她的身份了,却能看清她长什么样儿了。

怎么说呢,这位郡主五官端正、不高不矮,脸上也没长什么乱七八糟的胎记斑块,还算……凑合吧。

就是太瘦了点,看那样子估计一阵风就能给吹走,不过瘦点也好,瘦点吃得少,能省不少口粮。

想到这儿沈铮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看了眼被人群挡住的世子爷,喊道:“谢了啊世子爷,不然这以后还真不好办。”

沈铮话音刚落,还没来不及收起调笑,突然感觉前面袭来一股凛凛杀气。

他顾不得再插科打诨,即刻敛了笑容,执起长枪严阵以待。

“叮”的一声脆响,他手中长枪挡住了季南星的钢刀,但没想到她一个女的,力气却大得惊人,虽然用枪挡住了刀势,却不得不在她的威逼下节节后退。

两人这会儿的距离很近,近得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还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她说:“你有气也不该挑今天撒。”

沈铮听完先是微愣,随即又笑起来:“我听说郡主是被太后抚养大长的,我承认,作为她老人家未来的外孙女婿,的确是不该在今日打扰她,但郡主知道,其实我也是被逼无奈……”

“沈铮。”季南星不耐烦的打断他嬉皮笑脸,“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之后皇上会如何看待沈家,为何连一个废物纨绔都身怀绝技?”

沈铮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郡主是在骂我,还是想夸我?”

季南星眉心紧蹙,她已经深刻领会到了这人的刁滑无赖,也懒得跟他再费口舌,不给他点教训,还真当这世上可以任他为所欲为。

念及此处,季南星手上突然撤力,手腕灵巧一翻,大刀便在半空转了弯,随着她身形倒转,就朝沈铮疏于防范的下盘砍去。

沈铮没想到季南星如此灵活,在她突然撤力的那一刹那,沈铮往前一个踉跄,竟然差点栽倒。

好在他的反应也快,长枪往地上一撑稳住身形,随即又扫到季南星朝他砍来的刀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腾空跳起,脚尖在她刀背上借力,一跃转到她身后,同时用长枪挑响季南星背心。

季南星听到背后风声,本能性的矮身躲过,随即长刀挥出,与沈铮的枪赫然相撞,激起一片火花飞溅。

两人你来我往间,竟已经过了上百招。

顾瑾看着二人的打斗微微咋舌,任凭他一个最多只会骑马射箭的人,看了也忍不住想要喊一声精彩。

还是身后内侍低声提醒,顾瑾才回过神来,催促送葬队伍赶快送太后的灵柩出城。

他想了想又觉得把季南星一个女人扔在这儿不太妥,虽然顾瑾并不认为沈铮真有那个胆子敢将季南星打伤打残,但为了不被人诟病,仍是派了一队侍卫留下。

季北越担心妹妹,也随之留下,肃亲王世子觉得这儿比跟着送葬有意思,也想留下围观,但无奈迫于他爹的淫威,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队伍出城。

“唉,如此难得一见且精彩绝伦的家暴现场,本世子竟然无缘一观结局。”

季南星和沈铮的打斗愈加激烈,估计是打斗间彼此心里都窝了火,两人招招狠厉致命,竟然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季北越十分心急,无奈自己不会武功,此刻竟没有半点用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哒哒朝这边行来。

国丧期间,除了得到特赦,其他所有人一律不许在大街上纵马狂奔。季北越猜到应该是去报信的侍卫回来了,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报信的侍卫双手握着缰绳,不停催促马儿疾行,在靠近城门时,口中还不忘连声大喊:“传陛下口谕,召卫国公次子沈铮即刻进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