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落雪无声
四十章
十一月、十二月就这样过去，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在寒风地吹袭下，光秃秃的树枝像一只只瘦骨嶙峋的手指伸向天空，早晨起来，田地里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霜，草叶在霜冻的摧折下，完成它一生的使命——衰败腐烂。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在一股股寒流的不断袭扰下，终于落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早晨，碎玉般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趁雪花尚未堆积，学校领导商量一下，让学生放假回家，等雪晴又通知复学，学生走后，其他老师也陆续离开，校园里顿时安静下来，那颗孤寂迷茫的心灵融入到漫天飞舞的雪帘中。
雪越下越大，米粒般的雪珠变成一片片鹅毛在天空飘舞，房顶的瓦沟里很快就被雪花填满，山川、田野、村庄、坡地，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飞雪之中。
我站在屋檐下，伸手接过片片飘落的雪花，它们摇曳着赢弱的身姿落在我的手心里，偶尔几片落到脸上融化了，轻轻滑过我的脸庞，像是我的泪，是冬负了雪，还是雪负了冬......
雪下的时间不长，到了下午，雪花停止了飞舞，目光所及之处，茫茫的群山，房舍、树木披上蝉翼般的白纱，道路上的雪没有堆积起来，落到地上就融化了。
我在校园里转悠着，四处静悄悄地，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样孤寂的生活我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一颗受伤的心仍旧无所适从，只要轻轻揭开就会血流不止，我正要去关大门，突然，像被电流触到一般，全身麻木，双腿发软，我看到谢玥正站在大门和墙壁的夹角处，她穿着一件粉色的长款呢子大衣，秀美的脖颈上裹着那条我给她买的围巾，皮肤白得像雪，这一刻，只觉得全身血液急速喷张，心脏急速跳动，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她默默地看着我，我也默默地看着她，谁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走过来解下脖颈上的围巾，缠绕在我的脖颈上，我顺势紧紧地抱住她，生怕就此失去，我感觉到一滴滴冰冷的泪水落进脖颈里。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似乎之前存储的信息一下被清空，这一刻，自己恍如在梦中，游离在天际，竟然吐不出一个字，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长时间，才从嘴里蹦出三个字：“你冷吗？”
她点点头。
我再次紧紧地抱住她，顿时泪如泉涌，“我—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呢喃道。
她说：“听说你调到这里来，路过就进来看看你。”
“谢谢——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还记得我。”我捧着她的脸。
“怎么会呢，应该是你把我遗忘了才对。”她说。
“不——不会，不可能，怎么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一辈子都会想起......”
“来到这儿一切都好吗？”她问我。
“不好……”我使劲地摇摇头。
“哦，你瘦多了。”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是吗？”
“嗯！”
“听说你要结婚了，是不是？”我问。
“是的，我就要结婚了，这次我的未婚夫和我一起回来，我让他在一家商店里等我，我只想在结婚之前来看看你，这也许——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的心猛然颤抖起来，全身剧烈抖动着，我甩开她的手吼道：“你要结婚了，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你来是向我炫耀——还是——还是想在我的伤口再撒把盐对吧？”我的心痛到极点。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不要误会好不好，什么都不是。”
“那是什么？你看我现在孤零零地，特意带上你的未婚夫来见我，告诉我，你已经找到另一半，在我面前炫耀，来刺痛我对吗？”
她啜泣道：“只有你才会这么想，才会那样做，我没有你残忍，我只想来看看你，想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见面就要吵。”
“你看我过得好吗？我告诉你，一点都不好，再说我过得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没好气地说。
“怎么会没有，你以为我的心像你是铁打的，是石头做的，没有血肉，没有感情？”
“你有感情，可是你的感情属于了别人，你的感情对错了人，你应该把它用在你未婚夫身上，好好爱他。”
“你说得不错，我不该再把感情浪费在你身上，不值得，更不应该来看你，我这是自讨没趣。”她扭过头不再看我。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来，何必来伤害我，我已经快要死了。”我倚在门上，心如刀绞。
“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情意吗？难道我们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是的，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一个让我倾注了全部感情，投入全部心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成为别人的未婚妻，最后一句朋友就轻描淡写飘过，还要我送上最真诚的祝福吗？”我扭过头，整个心仿佛被剜去，血流个不停。
“是你不要我了，嫌弃我，最后抛弃我，都是你给逼出来的。”一串串泪珠从她那白净的脸上流下。
“我没有嫌弃你，更没有抛弃你，是你骗了我。”我喊道。
“是啊，是我骗了你，我这样的贱女人怎么配得上你，和你在一起玷污了你。”她伤心至极。
“那我问你，我出去你为什么对我冷若冰霜，还有为何要隐瞒这一切？”
她哭诉道：“你要我亲口对你说，你女朋友被人强暴了是吗？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怎么做，你说？”
“可是这样的事情你不应该隐瞒我，要不是你隐瞒我，我绝对会原谅你，我定会替你伸张正义。”
“我隐瞒了你，这样的事不隐瞒我该怎么办，当我告诉你一切后，当时你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我，你是否还记得？你把我残忍地抛弃在大街上，独自离去，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痛，有多失望......”她泣不成声。
“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要我一时如何能接受，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的整颗心碎得七零八落，根本就无法抑制当时的情感。”我的心软了，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后来，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该饶恕的错，我也非常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如此冲动，可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真的不该，我真的不该那样做......”
她把我的手推开，“我不想听你的狡辩，如果你真心爱我、疼我，你绝对不会这样做，我还得‘感谢’你，那一刻让我重新认识了你，让我看清你的虚伪，看清你的残忍，我只想让你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卷起衣袖，“你看到了吗？这是什么，这是我死后余生的见证，我要你后悔一辈子，让你的良心一辈子受到惩罚。”
我抓住她的手腕，可是她一把抽脱，我看到她左手腕口留下一条清晰的细细的伤痕。
“你怎么可以犯傻，是我对不起你，我真不是人。”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她慌忙拽住我的手。
她哽咽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可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你却让我生不如死，你多么自私、多么残忍......”
我说：“谢玥，我不是人，你打我骂我吧，这样我的心也许会更好受些，我真的错了......”
她说：“没有必要，现在我不怨你了，我已经活过来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勇敢面对过去和将来。”
我说：“我真的不应该，我错了，事后我也懊悔不已，当时凭一时冲动，完全没有顾虑到你心灵的伤痛，完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真的很自私，很残忍，可是我真的爱你，至死不变，如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呵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不再让你流一滴泪……”
她冷冷地笑了笑，说：“你觉得我们之间还可以重来是吗？感情对于我有那么廉价对吧，我就是你手中一个玩具，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对吗？”
我说：“只要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会用整颗心赎回犯下的过错，我不想以后的生命里没有你，没有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活在没有的你的世界，比任何一种惩罚都要痛苦。”
她说：“不可能的，在我最心痛，最煎熬的时候，是我男朋友救了我，劝导我，让我有了第二次生命，他用心用情呵护我，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不会辜负他，他是我今后的唯一。”
“为什么你就不肯原谅我，为什么连最后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抱着头蹲在地上，心痛如搅。
她说：“我只希望你过得好，振作起来，好好工作，去寻找另一个开始，找到一个更适合你的人。”
我说：“不会的，爱上你，只用了一瞬间，忘记你，一辈子的时光也做不到，除了你，我不会爱上别人！”
她说：“不会的，这个世上比我好的女孩多的是，对我不值得，我们之间有花无果，命中注定我们有缘无分。”
我说：“你已经浸入我的血脉，注入我的骨髓，侵入我的每一寸肌肤，你要我从你的情感世界里走出来，我做不到。”
她说：“哼！我了解你，对你来说只是时间问题，过了今天，你就会爱上别的女人。”
我说：“是啊，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厚颜无耻的人，我告诉你，现在对于爱，我不敢任何奢求，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说：“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造成的。”
我说：“是啊，不是你造成的，是我自作多情、还傻傻的自己承担着眼泪。”
她看着我，说：我该走了，带我去洗洗脸可以吗？”
我机械地带着她到我的宿舍里，她洗了一把脸后，拿出小镜子梳理一下头发，说：“我该走了，保重。”
我说：“我可以最后一次抱抱你吗？”泪水止不住再次滚落下来。
她点点头。
我把她拥入怀里，仿佛用尽了一世的柔情去拥抱最后一次的生离死别......
我默默地跟随着她来到外面，她不让我跟着，头也不回飘然而去，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才看到街口走出来两个人，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牵着谢玥的手从下面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公路的尽头，我扑倒在雪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