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自从春梅知道我和谢玥的事后,隐约感觉到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我们遇见后她很少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从我这里路过就匆匆而过,也不进来坐坐。

只有一回,春梅从学校经过,她走进来把一份请帖递给我,说:“吴丽萍老师让我把这份请帖转交给你。”

我接过一看,是吴丽萍结婚的邀请函,“吴丽萍结婚请你了没有?”我问。

她说:“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请了。”

我说:“到时候我们一块去。”

“到时候再说吧。”说完扭头就走了。

吴丽萍结婚那天,吃过午饭就出发,脚上穿着一双旧胶鞋,包里背着春梅给我买的那双球鞋,之前一直舍不得穿,今天去参加婚礼,穿着怎么也得体面点。

到了坪地希望小学,我脱下来时穿的那双旧胶鞋,把脚洗干,从包里拿出新鞋子,把谢玥送给我的那双新鞋垫塞进鞋里,春梅看到后,连忙把鞋垫抢过塞进我的包里,我有点疑惑不解地说:“鞋垫放进鞋里正合脚。”

她说:“你干嘛呢。”

“你看,垫在鞋里正合脚。”就走了几步给她看。

“抽出来,我—我不想—不,她送你的定情物,怎么能随便放进去。”她的脸由红转白。

她的话里有话,我似懂非懂,只好把鞋垫收起来。

“我们走吧。”我说。

“你能行吗?”她问。

“能行,没事、放心吧。”

“那你得慢点。”

“我知道。”

我跨上摩托车,春梅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跨上来,我启动车子,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有几次差点晃倒,幸好我赶伸脚垫在地上。

这时和春梅一起教书的一名男教师赶上来,他也要去参加吴丽萍的婚礼,我对那个男教师说,要不你带上春梅,我骑得不稳当,他爽快的答应了。

重新上路后,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吃力,车子稳当了很多。

吴丽萍的婚礼在乡政府大院举行,满面春光的新郎和楚楚动人的新娘站在门口热情迎接络绎不绝的宾客,吴丽萍身着一袭洁白的婚纱,纯白的裙摆裁制成无数条皱褶,参差不齐的蕾丝花边点缀上朵朵玫瑰,突显得雍容华贵,婚宴上宾客云集,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我背着表妹替她挂了礼金,事后才告诉她,她无可奈何地说,那就算你借给我的,过后还你。

婚宴结束后,那个男教师突然说不回去了,要上他媳妇那儿去,原来他媳妇在集市上开了一个服装店。

我对那个男教师说:“你去吧,我带春梅回去,谢谢你。”

春梅也对他道了谢。

“你能行么?要不你们在街上住一晚,明早一起回去?”

“能行,我慢点开。”

“那好吧,路上小心点。”男教师跨上车子一溜烟走了。

春梅说:“要不我在街上住一晚,明早和他回去。”

我说:“应该没事,我尽量慢点开。”

春梅咬咬牙跨上车子,我让春梅贴近后背,减少晃动,平稳地驶出集镇,微风拂过我的发际,感觉身后坐着的是谢玥,不是春梅,行驶到一处山头,落日的余辉将青翠的山峦涂抹上一层暖色,我把车子停在路边,下来休息,我们坐在一块草地上,我问:“春梅,近段时间你好像有心事,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看我能否帮助你。”

她勉强笑了笑,说:“没有嘛,和原来一样。”

我说:“你的眼神证明你在说谎,女孩有心事是藏不住的,你看它在你的眉间上显露出来了。”

她说:“你善于观颜察色,可是你未必知道我心里埋藏的心事。”

我问:“你有啥心事?能否告诉我?”

“即使告诉你,你也没办法帮我解决。”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帮你解决?”

她说:“没什么,可能是还不适应吧,不说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天黑路不好走。”

休息片刻后,我们继续出发,我驾驶着摩托车拐过一道弯,行驶到一段下坡路,路面被雨水冲出一道道沟壑,冲出的砂石堆积在路面上,必须小心翼翼地行驶,经过一道坎时,一不小心加大了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冲出去,我下意识捏了一把刹车,不料前轮一偏,摩托车摔翻了,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出去,手心和手臂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撞到一块石头上,顿时眼冒金星,只觉得额头、手心、手臂部位火辣辣的疼痛,当时感觉好像春梅就从我的头上摔了出去,好半天我才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胳膊、腿上、手心擦破了好几处,膝盖部位的裤子破了个大洞,膝盖钻心的痛,春梅摔倒在面前,这时她从地上爬起来,喊道:“表哥,你额头流血了。”她急得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呢!”

我用手一抹,一滴滴鲜血顺着发际滴落下来,脸上、衣服的领子上沾染了殷红的鲜血,我顾不上这些,“春梅,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我急切地问。

“我没事,你到处受了伤,这附近又没医院,这可如何好呢?”她急得又大哭起来。

我说:“你别哭,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摔伤。”

“我没什么大碍,你看只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她把袖口卷起,我看到她的手臂擦破了一块皮,手掌心也擦破了一处,“你走几步给我看看。”我说。

她走到路边揪了一把青蒿叶轻揉敷在我的伤口处。说:“真的没事,你看我可以活动,不要为我担心。”

我说:“没事就好,都怨我不小心,让你也摔伤了。”

她啜泣道:“都是我连累了你,这一段路本来就难走,要是我下来走几步,你也许就不会摔倒,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别多想,是我不小心,技术也不好,你别自责。”

我们俩挣扎着把车子扶起来,我捏车把手时,手掌心疼得厉害,原来手掌心嵌入一些细小的沙粒,我忍住痛用指甲把嵌入手心的沙子抠出来,车子的镜子摔坏了一只,灯罩也摔碎了,保险杆撞歪了。

“才买的新车就摔成这样,又得害你花钱修理。”她心疼地说。

“不要紧、不要紧,只要人没事就行。”我安慰她,我试了试车子还能不能启动。”按住点火开关,车子扑哧扑哧作响,无法启动,我说:“看来真是摔坏了。

“那怎么办?”

“藏在路边,坏了也没有人要,过几天叫人来修。”我们俩吃力地把车子推在路边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把周围的草拢过来遮住,如果不仔细看,一时也难以发现。

“表哥,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看有没有车从这里经过,你伤得这么重,一定得去医院检查。”

我说:“没事,一点皮外伤。”

春梅说:“那也得去检查一下,省得留下后遗症,你看前面好像有个村子,我们去问一下,看看能否找辆车子,你能走吗?我担心你的伤口疼痛。”

“好吧,去看看。”我一瘸一拐的向前挪步,受伤的部位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看到我痛苦地神情,非要搀着我,可是她娇小的身躯怎么能支撑住我,咬牙坚持往前走,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一阵阵山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我们走得很慢,借着微弱的星光,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前面灰白的路面,这时,一辆拖拉机突突驶了过来,春梅立刻上前拦住,“师傅,停一下,快停一下。”她伸出双臂站在路中间,拖拉机停了下来。

“你要干嘛?”开拖拉机的人看着我们。

“骑车摔伤了,伤得不轻,师傅行行好,搭我们一程吧。”春梅哀求道。

“你们要去哪里?”

“去乡镇卫生院。”

开拖拉机的男子说:“可是我不到乡镇去。”

“要不麻烦你送我们去一趟乡镇卫生院,我会付你钱。”我说。

他挠挠头皮说:“那行,你们开个价。”

“30元怎么样?”我问。

“30元少了,送你们到哪里,回来的时候车子放空。”

“那你说要多少?”春梅问。

“最少50元,怎么样?”

我说:“行,按你说的数,麻烦你帮个忙,把摩托车弄上拖拉机,车子摔坏了,要拉去修理。”

我们三个人吃力地把车子抬上拖拉机的车厢里,开拖拉机的男子用绳子把摩托车紧紧地捆在车帮的栏杆上,我和春梅坐在拖拉机货箱的边沿上,到了乡镇街上已经九点多了,我们先把车子送到修理店,付了车费才一瘸一拐地走进卫生院,值班的医生是一个年轻的中年妇女,她问我怎么受伤,我说骑车不小心摔跤。

女医生用剪刀剪掉伤口周围的头发,用双氧水帮我清洗伤口,对我说:“你头部的伤口有一寸深,得缝上两针,这样伤口好得快些,不缝针的话,以后怕留下疤痕。”她穿好线,捏着针凑到眼前,我紧张得闭上眼睛,她说:“忍着点,一会就好。”

我说:“能坚持,你放心吧。”当针尖刺入肉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表妹咬着牙揪心地看着我,就像针线从她的肉体里穿过一样,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她的手心很温暖,缝好伤口,女医生帮春梅清洗创面,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女医生清洗好伤口后,涂上药,她开了点消炎药给我们,建议我住上几天院打几天消炎针,我想了一下,住院可以报销一部分医药费,我问女医生,春梅需要不需要住院治疗,女医生说,她的只是一点皮外伤,开点药就行,这天晚上,医院里有空床,我们就住在医院里,第二天早上春梅坐车回去了,发现我穿的那件沾着血渍的外衣不见了,以为被护士当做垃圾扔掉。

第三天伤口好多了,就办理手续出院,回到学校后,发现丢失的外衣已经洗干净,整齐地折叠好放在床头,原来春梅带回来洗干净,一次穿那件外衣时,不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纸条上有几行字:表哥,你知道吗?我之所以选择做一名代课教师,完全是因为你,你善良,真诚,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灰暗的天空像洒下一米阳光,冥冥之中、你就是我今生等待的那个人,可是当我知道你和她的事后,我一度接近崩溃,我不能再选择沉默和软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向你表白,我喜欢你,我不会退缩,更不会示弱。

这一刻我惊呆了,捏着纸条的手瑟瑟发抖,这完全出乎意料,我从未料到她会对我会产生感情,更没想到她选择做一名代课教师完全是为我,于是静下心来梳理她近期的言行举止,确信她说的是真心话,哎!多么希望她对我的好感只是一时情感的萌动,在心里,春梅永远是我的表妹,我的亲戚,我和她之间不可能产生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