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前妻已死,徐庆就把她当作正房。可是徐福对这个并非明媒正娶,来历不明的女子很瞧不起。
曾经对人说:“叔叔固然是我的叔叔,可是婶母并非是我的婶母,我是清白的大丈夫,我发誓决不和匪寇的女人说一句话。”这话,徐庆也有所闻。
林栖乐轻蹙眉头,嘀咕:“口无遮拦必招惹是非。”
周孟生认同的点点头。
喜儿接着讲述:
有一天,徐庆到镇上去办事,当天不能回家住,担心妻子孤单害怕,就把女儿巧珠找了回来陪伴。
巧珠是徐庆前妻所生,已经嫁给前村农民多年了。徐庆临走时,还絮絮叨叨嘱咐妻子和女儿,要紧闭门户,防止灶火。
第二天清早,徐庆从镇上回到家,已经日上三竿,可是房门还没开。他用力敲了很长时间,始终没人答应,立刻起了疑心,设法砸开了房门进去,发现桂花脖子已被割断死在床上,枕席上溅满鲜血。
再找巧珠,仓卒间向四周一看,没有人影。徐庆有正在发愣,忽听房后隐隐有呻吟痛哭声,赶忙跑去,一看果然是巧珠,肩部挨了一刀,有一寸多深,鲜血流个不止,脸色惨白。
他抱起女儿到屋里,找出刀伤药,进行包扎,问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巧珠有气无力地说:“昨天夜里,我正在睡梦里,忽然后院里有墙瓦掉下来的一片哗啦声把我惊醒。
我立刻披上衣服,到院里就喊是谁?
话刚出口,身后一把刀砍在我的肩膀上,疼到极点,我就昏了过去。
等我稍微苏醒过来,恍恍惚惚听继母呼喊说,‘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就杀我!’紧接着就听见在床上撕打抗拒声音,半天工夫才安静下来,我猜想继母一定被杀死了。
因为我流血太多,想爬起来去看,浑身一点儿力量也没有,几次没挣扎起来,一直昏沉沉躺在这里。”
“你看到砍你的人的脸面没有?”徐庆问。
“他从我身后砍的,我立刻倒在地上,来不及回头看是什么样人,何况天又黑。”巧珠回答说。
“那个人和你妈妈厮打的时候,说话没有?什么地方口音?”徐庆继续问。
“我没听见那个人说话。”巧珠仍然提不出凶手是什么样的人的线索。
徐庆检查家里有无丢失,发现箱子里二三百两银子已经不见,还有一些贵重衣物首饰也不见了。
在屋里墙角发现一把带血的刀,是皮匠拉皮子用的锋利的刀。
徐庆走到后院细看,和徐福家的分界墙上的墙瓦掉在地上,徐福家的梯子靠在分界墙上,露出墙头,还没撤掉。
因为凶手从分界墙上登梯子过来,又越过分界墙到了东院徐福家,凶手必然不是外贼。
桂花说的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凶手若不是平素相识的人,绝不会说这样话。
徐庆想进一步了解徐福的动静,走出家门,进了徐福的院,见院中只有女仆在往竹竿上晾刚洗完的衣服,一边往上晾,一边唠叨:“这么多血,费多大劲,也洗不净!”
徐庆从她身后认真看了一下,果然衣服前襟上有一片没洗干净的血迹。
等女仆发现有人来,转身时,徐庆已掉头走了出去。
徐庆到县衙报案,控告涂福杀死妻子。知县朱川派人把徐福逮捕到县里。
徐庆提出徐福杀人的四项证据:凶手利用梯子越过分界墙、桂花说的话、拉皮刀和徐福的血衣,一口咬定徐福和桂花有宿怨,怀恨圈财杀死婶母。
在公堂上,皮匠说案发那天确实给徐孙做鞋,临走时匆促,把拉皮子刀落在孙家。
朱川让衙役拿出凶器,让他辨认后,他立即承认是自己的刀。朱川认为证据确凿,控告属实,朱川责令徐福招认。
徐福自称无罪,把徐庆有所提出的所谓证据,一一驳倒。谈到衣襟上血迹,他说自己患有鼻衄病,尽人皆知,是自己鼻血,不是他人的血。
尽管徐福侃侃而谈,理由充足,朱文川充耳不闻,不容置辩,严刑逼供。
徐福受刑不过,只得招认,可是搜查徐福孙,抢去的银两衣物始终一无所获。
徐福多次上诉到省里,屡屡翻供。
当时,赵述任江州巡抚。他是长安人,先皇十三年进士,当过刑部主事、员外郎,据说他在刑部职务上居官十年,多有贡献。
另外,也有人说他除了擅长八股文,还有一件本事,是专门会看风水。
他自从上京赶考、中进士、点翰林,以至做到这么大官,到一处,看一处,一定认准方向,方才铺床,却也无往而不利。
所以他越发相信,甚至上茅厕也要看看风水。虽是传说,但刚愎自用是事实。
由于徐福多次上控到州衙门,最后告到巡抚衙门,引起赵述的幕僚祖的怀疑。
在签押房和赵述讨论此案时,他说道:“徐福在状子里的申诉,不无道理。
徐福当初和他婶母并没有深仇大恨,只不过瞧不起她而已,二十多年都能相安无事,一旦之间,徐福孙突然把她杀害,实在不合乎情理。
徐福家本富有,一定不会贪图二百两银子杀人,况且始终没查获原赃。徐福孙有鼻衄查证属实,衣上血迹不足为据。
拉皮匠刀越墙杀人的,也可能另有其人,不一定是徐福。
从他婶母死前对凶手说的话,固然可以判断凶手是被害人所熟悉的,但是被害者和徐福之间,不存在对起或对不起问题,也不能排除被另一个她所熟悉的人杀害的可能。
朱知县认定徐福杀害婶母的四项证据,不足为凭,很难给徐福定罪。大人应当给这一冤狱平反。”
“徐福能挺刑长达二三年之久,若说他不是大奸大恶,谁能相信?”
赵述根本听不进去祖幕僚的入情入理的分析,对负屈含冤挺刑,还是拒不认罪挺刑。
不加区分,凭着官大嘴大,蛮不讲理,胡说一通。
祖幕僚夙知赵述刚愎自用,又婉言劝说一番。
赵述依然坚持己见,不予平反,祖幕僚无奈,只好把徐福上控驳回,责令朱县处理。
朱川见徐福上控到巡抚衙门,早已恨之入骨,及至见上司驳回,为大泄心头之恨,命令手下一顿酷刑,将徐福孙打得奄奄一息。
死时,徐福的脚脖子手腕全被夹折断,体无完肤。
此案竟然如此了结。
周孟生感叹:“秀才竟不过如此,身份高点,会不会是不同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