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玉叶得到那本《绝世菜谱》已有半月,这半个月里,柳京墨从未见过他,倒是见过化一几次,不过这家伙每次都装作没瞧见她似的,匆匆一闪而过。
那日,她和南宫玉叶都被这这随意乱取的书名所震惊,想着怎么说这好歹也是一本绝世秘籍,怎的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不过后来两人都暗自想通了,就长安琉那性子,取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名字也属正常。
要说柳京墨没有反抗是假的,不过却只能是口头上硬掰几句,毕竟这东西陪伴了她多年,让她从垂死挣扎中起死回生,也是阿野留给她的东西。
然而,若她执意不归还,只怕身份会暴露得更快,她和南宫玉叶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真相,且一戳就破,她不能冒险。
南宫玉叶也没有为难她,他也知道柳京墨留了后手,对此,他也无可奈何,毕竟再进一步的为难,恐怕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再者,他心中还有另外的打算,能看懂这本书的人绝非平庸之辈,况且柳京墨还是自学成才,这样的人他得留着,往生门需要这样的人,他……可能日后也需要。
他已经在暗地里琢磨要如何把柳京墨说服,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往生门。
他暂且不会离开浮歌,有的是时间和柳京墨慢慢打转细磨。
至于柳京墨那边,今日来宗山楼事务并不繁忙,或者说,她这个职位很清闲,平常也就上山采采草药,回来捣鼓捣鼓怎么炼毒,以及给南宫风舟送去一些他平常所需的毒药,至于用途,她并未过问,却晓得他不是用来害人的。
她虽知道其中端倪,却不能涉入太深,一旦知晓朝堂中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怕她小命难保。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然而,她始终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卫王府内。
南宫风舟和柳京墨两人在杏仙院内对坐煮茶。
刚抿了一口茶,南宫风舟便面露难色,看着柳京墨说道:“阿京,我想和你说件事。”
“殿下请说。”柳京墨从容不迫。
南宫风舟很喜欢她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端雅,给人一种躺在幽翠竹林中闻风听雨的感觉,而在外人面前,她会刻意盖上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当然,只有他知道,这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侍卫其实内心是个温柔静雅的女子,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人不是在做她自已,而是在刻意模仿某人。
一个柔弱女子,敢有这样的气概和决心去闯荡江湖,只能说明她心中有很深的执念,她的眼里有故事在流动,他能看得出来,因为在南疆,他的师父也有这般的破碎忧郁和坚毅。
前几日他进宫去看望南宫沉莺,在你侬我侬之后,南宫沉莺向他提了一个要求,“我要你身边的那个侍卫。”
南宫风舟不解,同时心慌起来,因为柳京墨对他而言很重要,“你说阿京啊,你要她干嘛?”
“怎么,风舟哥哥舍不得?”南宫沉莺盯着他的脸,琢磨着他表情的变化,想从里面挑出蛛丝马迹。
南宫风舟沉住气,直接把最要害的地方说了出来,“倒也不是,只是阿京不仅仅只是我的侍卫,还是宗山楼的人,再让她跟着你,只怕她心生无力,无法应对各处,伺候不好你,而且这样只怕让人生疑,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南宫沉莺轻声冷笑,却显得极为可怜,让人心疼,“我一个无权无势且无依无靠的公主,能有什么人盯上我?也对,现如今我是东泽太子妃的既定人选,身边的人总归是要干净些才好,免得让自已栽了跟头,摔得粉身碎骨……”
南宫风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知道她身边向来没有真正的忠仆,从被选嫁给东泽太子的那一天起,她才真正像个公主一样被人供宠着。
他不能随时在她身边照顾她,更不能捅破这层模糊的关系将她带走,唯一能做的就是偶尔进宫陪伴她。
他无权无势却有所依靠,这依靠便是他的母妃和兄长,当年南下,其实他并不想去,他放心不下沉莺,只是静淑妃一再执意让他离去,且答应会照顾好沉莺,他这才不舍离去。
哪知刚回来没多久,便得知沉莺将远嫁东泽的消息,那时他茫然又愤怒,最终归变为无力,可他明白,若此时不作反抗和挽留,日后再多的欢乐也无法填补这个遗憾……
他亏欠她的太多,她现在这般模样,他看着痛心……
他将她的头贴在胸口轻轻抚揉,温柔说道:“对不起,是风舟哥哥没保护好你,可是……阿京武功不高,保护不了你啊傻瓜。”
南宫沉莺升涌起的愤怒和不甘逐渐平静,小声嘀咕着,“你不是请了大宗师教了她吗?”
说起这个,南宫风舟尬然一笑,“那个……大宗师是真的,可我让他教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招儿,最多只能保护她自已,保护不了别人。”
“为何?”南宫沉莺纳闷道,转而愤然推开南宫风舟,“难不成你当真向着她,不想让她受那些苦?”
“你说什么呢莺儿,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阿京是难得的天才,付先生很欣赏她,可她只想着去闯荡江湖,我生怕她真学了本事后逃走,得不偿失,所以才这么做的。”
南宫沉莺还是不信,疑色渐渐重,“她一个武功低下的侍卫,你留着她干嘛?”
关于这个,南宫风舟不打算说实话,“这个得去问付先生了,当初是他让我找的人,怎么,还不信我啊。”
南宫沉莺推开他,“我不管,这个月让她来我这里。”
想了想,南宫风舟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她。
“对不起……莺儿,好,我答应你,不过她毕竟是宗山楼的人,我只能让她来你这里十天,行吗?”
南宫沉莺终于露出笑容,再次扑进南宫风舟的怀抱。
她没有问他为何对她将嫁东泽的事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不舍和愤怒,甚至是安慰都没有。
实则是她不敢问,怕问了,心中的期待全然消散落空。
两个人都默契的装作没有这件事,依然享受着那种暧昧不清。
或许也只有等她真正出嫁的那天,她才能看清他对这份情的态度。
她钻进他温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仿佛这是最后一次相拥,她承认,她的确想要与他真正相爱,可她不能,她的一切遭遇告诉她,卑微的人只能靠权力站起来。
“对不起,原谅我的擅自决定,不过你只需要去那儿待十天就行,莺儿性格温顺乖巧,不会为难你的。”南宫风舟说道。
对此,柳京墨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不解为何南宫沉莺让自已过去干嘛。
她淡然一笑,“殿下不必如此,既然你我现在是主仆关系,我自然要听你的安排。”她喝了口茶,“只是,不知公主要我去做什么?”
见她没有因此表露不悦,南宫风舟松了口气,“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配制出了初青露?”
柳京墨想起前几日南宫沉莺向她要初青露的配方,可能是没配成功,所以才想让她进宫去亲自教?
可是,这种事一天就够了,哪用得着十天啊。
只怕南宫沉莺对她还有所不满和戒备,生怕南宫风舟对她有意,所以想恐胁她一下。
她瞟了一眼南宫风舟,暗自叹气,她哪里有心思谈情说爱的,一只脚踏进宫廷她都瘆得慌,哪里还敢和里面的人发生这种关系,她只是想和钱发生关系而已……
“也罢,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柳京墨说,“三年太长,我要两年后走。”见南宫风舟要说话,她连忙制止,了“先听我说,我虽然不知道你用毒去干嘛,但我相信,你没有在做伤天害理的事,这也是你开始和我保证的,但是,我发现我开始被你牵涉到那座深宫里去了,即使这并非你本意,我只是一个初涉江湖的小女子,只想着弄到钱后离开。”
“朝廷的事我一点也不想了解和涉足,这次公主点名要我,我想你也知道是为何,你从前就没侍卫,突然多了个女侍卫,很难让人不怀疑咱俩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
“我理解公主的心情,可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然无需害怕什么,殿下也不用担心,公主那边,我会好好应付的。”
满院清风似流波荡漾,抚慰着两人茫然又不安的心。
南宫风舟明白自已的事的确不能连累他人,还是个什么不懂的小姑娘,不过他不会让柳京墨出事,因为只有她在,他才能留住他的莺儿,将她带离那座深宫……
回到宅子时已是黄昏,因为刚才的事,柳京墨心有不安,很是无奈,想着去后院的樟树下坐坐。
后院有一个菏池,樟树就在池岸上不远,头顶苍树,面对绿池,眼前是一片柔暖的霞光,柳京墨心情平复不少。
不过这夕阳景没有赤雪山上的壮阔,在赤雪殿,她可以俯瞰整个风武城和周边的山川,觉得拥有一切,却又不得触碰,每每都会觉得遗憾。
现在离开了风武城,触碰到他乡之景,却开心不起来,因为能陪她一起看景色的人已不在了……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柳京墨突然一哆嗦,觉得手又疼又痒,抬手一看,果然有一个红点,再看地上,一群蚂蚁正顺着她的衣摆往上爬。
她立马站起拍甩衣摆,看着散做一片的蚂蚁,她心生不悦,捡起几根枝条和几块石头,把蚂蚁围了起来。
看着逃不出“围城”的蚂蚁,柳京墨蹲在一旁嘻笑道:“让你们咬我,这下出不去了吧。”
可是忽然,她顿住了,她觉得自已现在就好似这蚂蚁一般被人故意围住、无法逃离,明明光明照着自已,可就是无法走出这里,因为围住它们的人还没玩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