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哥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莫知意瘪着嘴道。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以后一定会再见的,到时我去采花谷找你跟莫叔叔。”苏禾看一眼身后,空无一人,心酸不已,不过仍勉强对知意露出笑容。
“青山哥哥走了,爷爷也走了,你也要走了,”说着说着,知意的眼泪又忍不住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哎呀,只是暂时分开,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会经常找你的;呶,这个送给你。”苏禾从腰间摘下血臣老鬼赠予的铭文梵钟,转赠给莫知意。
“苏禾,莫恨你父亲,他是为你好。”莫岭拍拍苏禾肩膀。
“莫叔叔我知道的”。
苏家,苏母在坐在窗前哭得梨花带雨,一脸幽怨。
“苏哥,禾儿他才十一岁,以后可怎么办啊。”苏亭是他的天,可禾儿又何尝不是作为母亲的一切。
“古槐村因为他死了那么多人,我即便不赶他走他也待不下去。禾儿在村里三五壮汉都近不得身,有什么可担心的。”苏亭低着头嗡里嗡气的说道。
苏禾在林中胡乱游荡几日,心乱如麻,不知自已该何往何去,只觉着连绵几日的乌云黑压压一片,让人喘不过气;雷声很大,山雨欲来。
“狗日的天,有本事你就塌下来啊。”苏禾怒吼着,宣泄着。
“呵,个头不大,嗓门不小啊。”
突然传入耳边的一句嘲讽把苏禾吓一踉跄,转头寻音处,只见不远处古树枝桠上立着一道背景;夜晚暗沉,苏禾看不真切;等背影转过身来,苏禾瞬间睚眦欲裂,面前这人赫然便是自已在寺庙亲手放出来的血臣老鬼!
二话不说,苏禾提剑便向血臣冲去!血臣站在原地,只用手指格挡刺来的剑招,满脸疑惑。一击不成,苏禾贴身而上,十八般武艺全都招呼在血臣身上。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血臣鬼王,一脚便将苏禾踹退数米:“你找死啊,昨日未曾杀你,莫不是觉着老夫好欺负?”
“你屠戮我古槐村无辜性命,害我流浪,又伤我父亲,害得知意一家背井离乡。你这恶贼我和你拼了!”气急的苏禾抱着必死之心又欲冲锋。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说蝼蚁,便是所谓正派修士,我照样想杀便杀。小子,我留你一命,你不知感恩,反倒刀剑相向?也罢,既然你想死,那我便成全你,只是可惜姓莫的老头,重伤之际求我找你,你若继续在这纠缠,怕是不用一时三刻,尸体都没了。”
“谁?莫爷爷在哪?”听完血臣的话,苏禾大惊失色,在他心中几近无敌的莫爷爷怎会重伤垂危,可血臣老鬼也没有必要骗一个小辈,当下便信了八分。
“哼”,血臣老鬼懒得解释,探手抓住苏禾脖颈,几个挪移便消失不见。
苏禾又被老鬼扔到破庙当中,随后一闪而逝。苏禾稳定心神,慢慢走向佛堂,莫铁山真真切切躺在佛像下,大口呕血,重伤垂危。
看到门前的苏禾,几近垂死的莫铁山仿若回光返照,苍若白纸般的脸色慢慢呈现出病态的红色。
“莫爷爷”!
苏禾看此场景,眼泪扑簌簌就掉下来了。在他眼中,那个不苟言笑,严肃硬朗的莫爷爷高深莫测,任何困难在他面前都不是问题,从未想过莫爷爷也会受伤。
苏禾跑到莫铁山身边,还未说话便被莫铁山一把拉住左手,脑海中兀然显现一幅画面:
一个巨大深坑中,不可计数的生灵被活活献祭,灵魂挤出体外却被一层无形屏障拦住,嘶吼,惨叫;魂魄被拉长,被吞噬,惨不忍睹。
上方一支黑杆青面旗子镇压四方,与下方凄惨地狱形成强烈对比。
苏禾下意识想要观看金纸内容。但见金页发出刺眼金光,化作漫天金粉融入苏禾体内。
“苏禾,这是我莫氏哭鬼族独有之术——哭鬼旗,以及禁法‘悼亡之术‘。
鬼旗现,神魔哭;悼亡出,万世无。
“两者均强悍无比。今日我便将哭鬼旗及其悼亡之术一并传承于你,你要记住,哭鬼旗虽强,可易扰乱自身心智;悼亡之术更是如此,在不确定能真正把握时,切不可随意施展。”
咳咳,莫铁山将哭鬼旗及悼亡之术剥离之后,面色瞬间衰老,肌肤开始腐朽,几近垂死,每说两句便呕出一口浓血。
苏禾此时心疼不已,眼睁睁看着犹如至亲的长辈在身边死去却无能为力,这不亚于世界上最残忍的惩罚。
“我命不久矣,早在牢山便该随着他们死去。苏禾,我看着你长大,你性格单纯,待人和善,将此术法传承于你我很放心。”
“此外,我有一事要拜托于你,我有一胞弟,与我势同水火。这身伤便是拜他所赐。当年牢山之战便是他暗中透露风声才使我溃败。”
“他觊觎我身上的悼亡之术,这些年一直打探我下落。呵呵,没能力得到陵园祖地的悼亡之术便想从我身上剥离,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他得到!二弟睚眦必报,得不到传承的他恐会对岭儿父女不利。苏禾,父女两人若有劫难,请你务必帮忙。”
这时,一抹血色自外冲来,“后事还未交代清楚吗?我可顶不住了!”
血臣满身是血,急匆匆上前,二话不说一口咬在莫铁山颈部,莫铁山体内精血受到牵引,全部向颈部汇集。
“你干什么!放开我爷爷!”苏禾瞬间急红眼提剑便砍,却被莫铁山抬手制止。
请人帮忙是要付出报酬的啊。
“好浓郁的味道,多少年未品尝到如此美味了哈哈。”血臣鬼王满脸陶醉,随手把莫铁山尸身震碎。
“你干什么!”此时苏禾心中怒火压无可压,“啊”!空中阴风大作,黑杆青面哭鬼旗兀然出现,青面枭首赫然出现在旗面之中,眼神死死盯着血臣老鬼,口沥馋液,手不停往嘴中塞着凄惨嚎叫阴魂厉鬼。
“呵,原来这后生把你唤来是授你哭鬼旗一法,挺看得起你啊。不过还是省省吧,现在的哭鬼旗给我打打牙祭都看不上。”血臣满脸不在乎道。
“小子,莫以这种眼神盯着我;是这小辈以精血为代价求我把你带来,我是帮忙,不是谋害。若非他央求我把你安全送走,小子,你现在已经被我杀了八百遍了。”
“那你为何毁我爷爷尸身!”苏禾浑身灰气缠绕,红眼怒吼道。
“呵呵,我若不毁尸身,怕是来不及入土为安便会被仇人炼制成任人驱使的傀儡;少废话,你爷爷的仇家立马就到,你避是不避。”血臣不耐烦道,杀伐果断的血臣几时耐下性子跟人解释过。
“不用你管,我要为爷爷报仇。”苏禾此时复仇之意达到顶峰,周遭灰气缠绕,活脱一个杀神。
“不识好歹”。血臣冷哼一声,随即化成一抹血色消失不见。
来了!
庭院中央,飞身落下一胡茬青年,眉间与莫铁山倒有八分相似;笑吟吟道:“好哥哥,我是迦楼啊,我都闻到你的味道了,多年不见,不出来迎接一下吗?”
良久不见动静,青年沉下脸色:“像条野狗流浪半生,看来连父亲一直教导我们的兄弟相亲你都忘记了。”说罢径直朝佛堂走去。
迦楼开门一瞬,刻有云海虎啸雕纹的咳峰迎面刺来。生性多疑的迦楼弹开咳峰,急速后退,背后瞬间祭出哭鬼旗。虽然莫铁山叛离莫哭鬼一族多年,可自小便在哥哥耀眼光辉长大下的迦楼即便如今仍有所忌惮。
迦楼血脉仔细感知,发现属于哥哥的血脉已彻底消散,而面前的少年灰气缠身,其身后同样飘着哭鬼旗。瞬间明悟的迦楼此时怒目圆睁,脸色涨的通红,仿佛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哭鬼旗剥离给了眼前少年,那悼亡之术肯定也一并传承给了他!
迦楼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咬牙切齿道:“哭鬼旗,悼亡之术!你宁愿剥离给外族,也不肯留给自已同族的亲生兄弟,莫铁山,你真该死啊!”
此时,一击未成的苏禾深知不能给对手喘息的机会,随即持剑上前,横劈竖砍。哭鬼旗面争相爬出无数恶鬼凶魂朝迦楼杀去。
看着面前这少年使用哭鬼旗如此拙劣,明显是刚学会不久,迦楼更是懊恼不已;若不是追杀途中有人拦截,他早已将青面枭首哭鬼旗内的魂魄尽数吸进自已旗中,哭鬼传承也到手了。
“小子,悼亡之术是不是传承于你了。这是我莫氏哭鬼族之物,交还出来,此事与你没有任何瓜葛,我不为难你,放你离开。”
苏禾理都不理,他要为莫铁山报仇!
“小子你找死!死之前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哭鬼旗!”恼羞成怒的迦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身后哭鬼旗大涨,周遭刺骨阴风卷起,七只凶煞争相从旗面爬出,身型比苏禾放出的恶鬼大三倍不止。
都不用凶煞出手,只是阴风便将苏禾放出的恶鬼悉数吹散,连同苏禾也将其重伤不起。
苏禾口呕鲜血,回过神来的他懊悔不已,怪自已怒火攻心,蚍蜉撼大树,白白将性命交代在这儿,辜负了莫爷爷的嘱托。
突然,苏禾心海响起一道魅惑之音。
“想报仇吗?你只需要放松下来,不要抗拒我的到来,借用我的力量,杀死面前的敌人,毁灭挡在你前面的一切阻碍。”
“你是谁?!你为什么帮我。”
“主人,我是你的青面枭首啊。”靡靡之音再次响起。
“主人放轻松,唯有我才能帮你复仇,将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不要抵制我的到来。”
苏禾双眼无神,周遭灰气大涨,虚弱透明的哭鬼旗瞬间妖风大起,竟与迦楼的凶煞旗隐约有旗鼓相当之势。
嗯?迦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冷笑一声:“哼,竟弱到被哭鬼旗反制,大哥啊大哥,何苦来哉,为了不给我,便随手将哭鬼旗交由蝼蚁之手。”
此时青面枭首已完全占据苏禾的身体,感受着肉身带来的温度,它此刻简直陷入癫狂。
“哈哈哈,我从哭鬼旗里出来了!”
青面枭首速度极快,挡下凶煞一击后,不攻反退,朝后方极速撤走。
只要他躲开迦楼,不再被哭鬼旗吸进,它便算得上又活了一次。而苏禾神海被破,正沉溺于自已为自已编织的幻想当中难以自拔,待意识彻底磨灭后,魂魄自会被吸入哭鬼旗中化作万千恶鬼的一员。
此时的苏禾,完全不知外界发生着什么: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古槐村依旧是那个古槐村,不同的是原来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村口那棵参天古槐树下张灯结彩,繁花锦簇;苏禾今日成亲,岳父大人是莫岭。
洞房花烛夜,醉醺醺的苏禾从门外走来,看着床头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闻着新娘子若有若无的体香,只是傻乐。
“还不掀开红盖头”,新娘子娇滴滴说道。
已看痴的苏禾回过神,羞笑一声,左手揉捏着新娘的柔荑,右手慢慢掀起红盖头。
羞答答的新娘子羞红了脸,慢慢抬起头来,是之前救自已的玄天宗蚩离?以为自已喝醉的苏禾闭眼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新娘又变成了知意。
原来是自已喝醉了。苏禾自嘲一笑,随即将知意压在身下,感受着莫知意酥胸砰砰的心跳和拂过面颊娇喘的鼻息,再也按耐不住,抬头便要吻下,可身下之人又变成了蚩离。
“喜欢我吗?”蚩离软软的声音让苏禾酥到了骨子里。
“喜欢”。
“吼~!”一声虎啸将苏禾的洞房花烛夜打断。
漫卷黄沙,飞沙走石,洞房在虎啸声中被撕毁,塌下美人变得模糊,随风而逝。
“苏禾醒来!忘记对莫铁山的承诺了吗?忘记你如今命悬一线吗!”雄厚的声音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苏禾脑海中炸响。
空中撕开一道裂痕,风卷残云中猛虎又一次显现。与上次不同,此次白虎整个身躯都从裂痕中展露出来,旁边高耸云端的山脉被虎尾整个缠绕拔起,气吞山河。
虎尾猛的一甩,整个山脉被抛起随即向苏禾砸来。强烈的压迫感使得苏禾挪动不了半步,只能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山峰压来。
一座山脉,一道孤影;苏禾咬紧牙关,双手死命撑起地面,硬是站起身来;腿,胸,手臂,以致浑身伤口崩发,痛感直冲神经,如同一个血人;山脉由慢变快落下,苏禾从头发到脚趾骨,一寸寸被折断、砸碎。
“啊!”
苏禾大吼,不闪不避,满眼坚毅;空中山石崩塌,化为灰烬,最后庞大的山脉化为一柄利剑落入苏禾手中。
白虎浓墨色双目转动,低头盯着苏禾一动不动,随后虎躯一震,虎尾将苏禾狠狠抽至半空;苏禾惊呼一声,却发现自已稳坐在虎头之上。猛虎在各山脉间数次跳跃,直至将苏禾甩下,随后回头一瞥,隐入空中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