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的这一天很快到了,整个清泉城没有鞭炮齐鸣的壮观,也没有铺天盖地的宣传。两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轿子,分别坐着放牧整个西奘地区的人。
葛府距离唐王府并不算太远,所以没多久,便到了地方。不同于世人皆喜欢以红色建房,唐王府却是一片漆黑,显得庄严与肃穆。
大门之外没有小厮等候,只是十个士兵分成两排一左一右的守护在门外,葛振文只是看了一眼便向前走去,快要行至正门时,站立在门两侧的士兵向内敲了敲门。
门从里侧被拉开,左侧站着诸葛妖,头戴冠,穿儒衣,持儒扇,后面依次则是司雨、诸葛恪、诸葛牧,皆是儒生打扮,右侧则站着司雷与近卫副将军诸葛同。
诸葛妖带头朝葛振文、马兴邦二人行礼,葛振文二人则同样回礼,这回敬敬的不是诸葛妖他们,毕竟葛振文即使被外放,也是一方大官,而诸葛妖则只是一个幕僚,没有任何品级。
但此刻他们代表的是唐王李梦飞出来迎客,所以诸葛妖便上前先行开口,“两位大人,唐王在府内盼着二位多时了,请!”
没有握手或是别的接触动作,而是领先了半个身位在前领路。身为著名大儒的葛振文十分看重这种尊卑。
在昨夜李梦飞与诸葛妖二人便商议好了接待葛振文的事宜。尽管能够凭借唐王的名号强行压他一头,但这样的手段,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葛振文是一个“叛逆”的大儒,在性本善与恶的两个派系之中,他又独创出了“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的说法。
尽管这一学派目前十分弱小,只有一两百人,但儒学的最高领导人对其却极其看重。这也是为何葛振文得罪了丞相之后,依旧能够担任放牧一方的大员。
进入会客厅,李梦飞先行手持弟子礼对待,“先生,儒家当大兴啊!”
葛振文闻言眼前一亮,嘶!上来就直奔主题吗?“王爷有何指教?”说着,却也没忘记回礼。
礼,是贯穿儒家最重要的思想之一。
但繁杂的礼节却不被在场的一个人接受,马兴邦的名字虽然起的名利了一些,但却是一个十足的道家学者。只见他两手一揣,既不说话,也没任何行动,仿佛跟个局外人似得。
“还请先生落座,我们边吃边聊。”李梦飞招待葛振文后,也没有忘了马兴邦。“马大人,落座,请。”
马兴邦嘴角保持微笑,眯着眼说:“哪敢在王爷面前称大人,王爷有令,那下官便入座。”
李梦飞坐在主位,左侧依次是葛振文与马兴邦,而右侧只有诸葛妖一人,司雨作为管家在屋内站立侍奉,其余人则停在门外时,便自行散去,只有司雷在门口守卫着。
几人刚一坐下,司雨一摆手,几个侍女便缓缓上前倒茶。
所谓的饭局,尤其是与政治挂上了勾,那便不单纯是吃饭那么简单了。
在这里,谁转桌、谁先动筷子、什么时候坐下?什么时候站着?这都是有礼节的。
作为东道主的李梦飞理应主动进行交谈,但不论是官方的职位与出身背景,李梦飞都妥妥的压制死葛振文一头,所以第一个说话的是诸葛妖。
“二位大人,鄙人这几日随王爷在这清泉附近逛了逛,唐王称赞百姓安居乐道,皆是一片祥和,能将这多战之地治理成这番模样,足见二位大人能力出众。”
葛振文看了一眼诸葛妖,微微低了一下头表示礼貌,便对着李梦飞说道:“唐王谬赞,这西奘都护府,臣虽能治理的井井有条,却也仅限如此,说来惭愧,西域诸国时不时便会有十几散骑进关掠夺,不隔数年便会组建联合军来打秋风,仰仗陛下盛威,仅仅输送一些粮食、盐巴与茶叶便能平息来敌。否则生灵涂炭,西奘都护府也必是十室九空。”
“这些都已成过往,本王十五岁便随军出征,大小战事经历无数,既然西奘已经成了本王的封地,那本王便有带给子民荣誉的使命。在本王的带领下,相信以二位的才华,必然能够将这西奘都护府的繁荣,远超南京城。”
诸葛妖开头便表明了李梦飞对葛振文与马兴邦的认可与欣赏,而随后葛振文则是在说西奘虽然好,但这里是一块战乱之地,您来到这里,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李梦飞随即给出了答案——追随我,超越南京。这虽然是葛振文也想要达成的目的,但想让我上你的船,光是一个相同的目的地是不行的,你得有砝码。
“不知方才唐王殿下所说的儒家当大兴?这是何意?”
“本王自幼时便好儒学,初读书便先读的《论语》,圣人之言,每每想起,都觉得受益无穷,后又读《大学》,更能体会到言简意赅的含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本王的追求。先生所著的学问,孤也多次通读,由先生弟子整理出的《大学问》,更使得我对先生,对儒学更加敬佩,当代儒学迎来了先生,何愁不能大兴?”
“儒家思想博大精深,我之思想不过沧海一粟,便是无我,儒学也能迎来属于自已的时代。”
“孤王欲建设一座学宫,名为大学,学宫之内只有儒家学问,只允许通读先生的学问,日后封地大员,皆需出自大学。”
这话一出,倒是马兴邦坐不住了,“殿下可是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又或者说独尊葛振文的学术。还不等马兴邦反对,葛振文却率先反对。
“殿下有建设学宫之心,自然是明君之举,但儒家学说不在于臣一人之言,就好比修身,儒家便有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除外还需慎独等等方法,还请殿下广开大学之路,莫执着于臣一家之言。”
“我不认同!”说话者是马兴邦,“当今国教思想乃是我道家,即便是罢黜百家,也得独尊道学,怎能舍道而求儒?”
“牛鼻子你什么意思?当今世界,道家还不够辉煌?竟还想罢黜百家?”葛振文与马兴邦虽然是好友,但学术之争没有对错与好友,这只是理念的碰撞。
“世间万物皆有其用武之地,道家思想自然也有区域供其发展,不过却不是在官场之上,虽不曾太深层的了解道家思想,但也有过一二了解。”
见李梦飞出来说话,二人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李梦飞也没有再往下说,毕竟目的已经达到。
李梦飞抛出的筹码便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并不是欺骗葛振文,也不是因为他而做出的决定。
从李梦飞的现在的手下来看,清一色的儒家成员,作为一个不可能拥有继承权的皇子,道家是不可能在他身上下功夫的,而当今学派,唯有儒学能够在道家的发展下残喘生息。
对于道家来说,只有1.5件事,修仙是一件,发展算是半件,如果不是炼丹与种地太耗时间和精力,那么道家人就只想着修仙了。
所以既然道家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儒家便是他的首选,在封地古唐中,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位大儒,并且在那位大儒的推荐下,他将诸葛妖收入麾下,日后若是起事成功,也能够通过儒学来号召出一大批学者来治国。
对于这个筹码,葛振文同意了,虽然大家都没有明着说,但谁也不是笨蛋,都听得懂话中的含义,若是明着说,便会落下把柄。
第一件事商议完毕,那便能开始第二件事了。当一个地方的最高权力开始归一人所有,那么当地的百姓是人还是牲口,便不在自已手中了。
“本王听闻在西奘都护府有三户商人手段不同一般,能够将西域的佐料与水晶制品大量的运输至中原贩卖。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王爷问话,下官自然知无不言,这三户商人分别是杨、秦、郑三家,其中杨家有一女,名曰杨昊美,嫁于波斯帝国的巨商为侧室,而秦、郑则在中原颇有人脉与关系,能够为货物进入中原保驾护航。”
无法驾驭,这是李梦飞听到葛振文回话后的第一想法,但在这个时候是可以合作的。
“不过,下官倒是有些学生来自西域小国,如果王爷有意,下官可以引荐一二。”
“嗯,这事日后再说。本王最近想要充实近卫并进行改革,这征兵之事,还请二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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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便结束了,饭菜却大多半都没有动,这是大夏国的常态。李梦飞送走了葛振文与马兴邦后便回到了书房。
虽然大夏皇帝李存瑞,只给了李梦飞一千兵马的编制,但都跑到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一个决定清君侧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招收一千兵马。
在饭局之上,李梦飞对葛振文说:“以前在南京城时,得罪了一些盗匪,可西奘的治安比不了南京,那一伙盗匪必然会追到这里。”
就一伙盗匪,从南京城追到西奘,这得什么仇什么怨?谁信呀?你不是战功赫赫吗?还能连一伙盗匪都对付不了?我看这伙盗匪是你自已吧。马兴邦表面没有什么动静,内心却不停的在吐槽。
“不知这伙盗匪有多少人?若是百姓被掠报官,都护府也好派出足够的捕快缉拿他们。”葛振文问道。
“这伙盗匪听说势力非常庞大,人马无数,但只掠夺富贵人家,对普通百姓向来是秋毫无犯,我也是某次在外地买了些粮食被劫走,才与他们有了关系。”
懂了,也就是说这伙人是唐王爷用来专门吃商户的,反正道爷我靠的是道德宫的香火钱,跟我没有关系。马兴邦想着小酌了一口酒,死道友不死贫道,早就看那三家不爽了,赚那么多,却只给都护府分一成。
从唐王府出来后,葛振文与马兴邦并没有分开,而是去了葛府书房。
“你真的决定辅佐唐王造反了?”马兴邦微微皱眉,如果葛振文想要造反,那他就是知情不报,事后追究下来,逃不掉诛三族的命运。可如果他想要上报,很有可能信纸才刚写好,当天晚上就会暴毙了。
“儒家当大兴。”这是葛振文的回答,也是葛振文这一生的执念,他已年近四十,最多十几个年头,便要告别仕途,这不是他所想的,这个世界的模样也不是他所想看到的,所以他要改变世界。
“你儒家大兴了,那我道家该怎么办?”马兴邦两手一揣,唐王是给你画饼了,但没有给我画饼呀,你俩想要拉我入伙,怎么说也得给我画个饼吧?
“唐王不是说了吗?世间万物皆有其用武之地,他日若我为文首,必然有你执牛耳的时候。再者说,你道家本就无意朝堂,许你建观收徒,享天下香火。”
“呵呵,说的跟唐王真的能造反成功似得,光在这西奘都护府的范围内,便有五万多人马,且都是善战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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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府,书房,李梦飞刚刚才同诸葛妖一起在库房吸收了八百多万的点数,看着空了一大半的库房,李梦飞却没有一丝心痛,因为他明白,以后他的库房里的物品会越来越多。
“殿下,这是我这几天列出的规划表。第一批暗卫军一共五千人,皆是骑军,驻扎地定在铜门西北方的山上,再加上充足的物资,一共需三百三十万点。”诸葛妖一边递上计划书,一边给李梦飞讲解为何要在这里驻扎。
铜门靠近青山关,是三家商户运输物资进入中原最后的中转站,又因为靠近青山关,所以看护者也是途中最少得。同时这里地形平坦,能够让骑兵放开手脚。
细细审查了一下没有疏漏以后,李梦飞便同意了这个请求,不过在确定领军人时,李梦飞犹豫了起来。
目前他能够放心领军的将领只有司雷与诸葛同。司雷平时在负责他的安保问题,经常抛头露面,若是他突然不见,草原上又突然冒出来一堆盗匪,可能会有些引人注目。
可若是用诸葛同领军,那诸葛一派的势力又会做大许多。若是传出去,就算司雷嘴上不说,也会寒了司雷与他背后司家的心。
司家势力虽然不大,但也比只有几个人的诸葛派系要强,而且司雷与司雨是他的老家底。第一支部队,如果不交给司雷,那很明显有些说不过去,虽然他是最高领导者,但精通帝王之道的他明白,帝王想要保持皇位的稳定,最重要的是保持派系力量的平衡。
诸葛妖也深明这一点,所以一没有在规划表上写出领军人物,二没有在这个时候出声发言,他只是静静的保持站立,表明事不关已,绝不越过雷池一步。
“一会你去通知司雷和诸葛同,明日黎明时分,带着十骑到清泉西侧的格木池。我会在那里等着他们。你与我一同前去。”
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诸葛妖便下去办事,他还没离开多久,司雨便进来了。
“让你负责的东西,这几日构思的如何了。”李梦飞虽是对司雨说话,但眼睛却一直看着的是手中的书籍。
“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只差人手与钱财去实行,不过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毕竟眼线如果一时间撒的太多,很容易引起注意,反而得不偿失。”
“你办事,孤放心。”只见李梦飞一挥手,书房外的院子里瞬间出现了四十多个从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男子。
这是李梦飞没有透露给诸葛妖的信息,那就是不止能兑换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也能够兑换其他年龄段的人。
不论是哪一种,在没有命令的时候,他们有七情六欲,也会喜怒哀乐,与真人无二,若是听到命令,便都会无条件的服从,哪怕是送死,都会毫不犹豫的冲锋。
“你们以后,便要听他的话。”李梦飞说完,便给了司雨对这些人的二级指挥权。“带着他们退下去吧,孤要午休一会。”
“是,殿下。”司雨行礼之后,便带着院子里的人走了出去。
整个唐王府的下人都是从前便一直伺候的老人,早已经被司雨层层筛选,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他们皆心知肚明。
军队创立了、探子也已经布置下去了、当地最高长官也被拉拢了,剩下的,便是民生与经济了。
在李梦飞眼中,民生分为两块,一是威望,二是粮食。首先你得先让百姓认识你,同时需要让他们服气你,愿意被你领导,然后就是要让他们有吃有喝。只要满足这两个要求,他相信能够隔绝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造反。
想到这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李梦飞不禁自嘲了一句,“还真是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