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云中仙,泼墨落人间。君王奉天殿,闲鹤野翩翩。山高水连天,袅袅船茶烟。我尽逍遥去,谁顾三分田。”

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披甲持剑,腿胯追风烈马,一边大喊着诗词,一边追逐着长河落日的尽头。

这里属于大夏国最西边的西奘都护府,是近些年大夏国被侵犯次数最多的边疆,但因为土地荒漠,人口稀少,所以大夏国并没有在这里驻守太多兵力,而是加固了前朝留下来的长城。

“快哉!快哉!若是余生都能这般,这皇位不要也罢。”少年勒马扬鞭,朝着身后喊去。只见三十多骑正在后面追着。

“殿下莫要说这般丧气话,看这路边野草,漫雪凜风何其多,饮风吞雪。任其几多骤雨落,嫩枝傲立。切记低时续纳,存养时力;高时奋发,不留分毫。草木一秋,人生一世,不在一时间。”一位头戴儒冠,腰长剑的书生骑马近身后说道。

这三十来骑,只有三人骑行近身,其余骑皆离有五十多米。

说来荒唐,这少年便是大夏皇朝的大皇子李梦飞,从小便文武精通,十五岁随军出征,征漠北,带领一路偏军杀进敌方中军,夺旗斩将;十八岁讨高句丽,单骑进都劝降,虽失败却擒高句丽王而归,被皇帝封地古唐,邑十万户,号唐王,开幕府。

辉煌不过数年,如今却被又调到这西奘都护府做了唐王,只因皇帝身体日渐削薄,为了给嫡子登基铺路,他这个功高的大皇子必须远离朝堂,这辈子除了造反与清君侧,他与皇位是无缘了。

“你们愿意离开富庶之地而同我来这荒凉地界,我自然知道你们的意愿。可如今之计,应该如何?还请诸葛先生教我。”李梦飞于马上躬身双手执礼问道。

那儒生见状立刻翻身下马,回礼说道:“唐王殿下不以臣卑鄙,入市井之地,救臣于水火之中,臣不胜荣宠。若是不能为唐王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余生都将惶恐度日,还请唐王殿下收回此礼。”

闻言,李梦飞也没有过多争执,而是一手拉着缰绳控制马匹走到他身前。

“如今孤被父皇发配到这里,算是给朝野都释放出了信号,而你那诸葛家族已经有数月没有寄来书信与金银,怕是已经将孤抛弃。”

“殿下,你还有我们!”说话者,身披全甲,左配弓,右长枪,腰带三尺长剑,名叫司雷,是李梦飞的近卫将军,同时,也是李梦飞的表哥。

“如今我幕下,能够治府者,只有三位诸葛先生与司雨,武将更是只有你与诸葛同能够掌军。”说完朝身后的三十五骑看去,“虽然给了我一千近卫军的编制,却不给军饷,如今我麾下只有这从南京城带来的三十五骑,纵使有父皇这几年给的赏赐与自身俸禄,但也养不了一千人。”

“唐王殿下,为今之计应先利用身份,拿下西奘都护府,获得官方背景;与商人合作,获取资金,造福百姓,培养西奘拥护殿下之心。若是可以拿下边军,那更好不过,当今陛下已无几年岁月,若是能趁这几年时间将西奘打造为一块铁桶,他日三皇子登基之时,若是不削藩,便静待时日,若是削藩,那便清君侧。”诸葛妖上马后说道。

李梦飞思索一番之后,“可,那便依先生所言。正好来这西域都护府半个月了,还没有正式请那葛振文与马兴邦吃个饭。”说完,李梦飞看向这三骑的最后一骑,“诸葛牧,写两封拜帖,你亲自送去。三日后正午,唐王府宴请,孤恭候都护与副都护。”

说罢,李梦飞调转马头,朝着清泉城内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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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西奘的星空格外明亮,也格外冷,唐王府与西奘都护府都建立在这个名为清泉的城池,清泉,是西奘少有的水源充足之地。

一股冷风吹乱了唐王李梦飞的头发,这偌大的唐王府后花园,只留有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桥上。

“冬去应有万物苏,亭台楼阁锦花簇。春来本是花满树,何似秋叶漫步足。”

随意作了一首诗,唐王便拔出腰间的长笛吹了起来,凄凉的声音又震落一片树叶,使得李梦飞心底又泛起一丝悲凉,不自觉的放下笛子。

“孤自幼在太子府时便因出身而受尽皇后欺辱,本以为战场杀敌能够博一个好出路,没想到我都已经出了南京城,却还不行!他们是非要我死?”唐王举起长笛便要丢下,下一秒却又收了回来。

“不让孤活,那孤便要你们死!”

突然,只见天空猛的亮了一下,一颗白色的彗星从天空之中急落而下,目的地正是唐王府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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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护府书房,一进门便见一方梨花木大方桌与一左一右两只雕刻精美的太师椅。向右看,只见西奘都护府都护葛振文与副都护马兴邦正坐在书桌的主座与客座交谈。

“葛都护,您说,咱是去还是不去?”马兴邦坐在椅子上,却急的好似被架在火上烤。

见葛振文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水吹了吹,又放回去了。他便急得更厉害了。

“早几年便听过这大皇子战功赫赫,万一我们不去,惹怒了他,他杀了我们该如何是好?就算是不杀了我们,也有借口把我们罢免了,毕竟西奘现在是他的封国,他完全可以上报朝廷让别人替代我们。”

越说,马兴邦越激动。随着葛振文将手中的镇纸啪的一声拍响,马兴邦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不要自已吓唬自已。”葛振文不紧不慢的端起那透光的瓷茶杯,“《大学》内有这么一句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可以多读一读。”说罢,抿了一口茶。

“哎呦喂我的葛大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读什么大学论语?您拿个主意,事后了您抡我都成!”

“我且问你,我当年那也是陛下钦定的状元,你呢?你是我后一届的解元,缘何你我二人沦落至此?”

“哎呦,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还不是数年前你我二人在大殿之上。因为江南改稻为桑的事情与丞相产生了矛盾,不出两个月,陆续都被外放到这个鬼地方当官。”

“这不就对了,你我二人算是发配至此,那大皇子呢?”葛振文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马振邦。

“你是说,大皇子也是被发配到这个地方?”马振邦脑子一转,也不知道弯转到了什么地方。“那我们可以不用去了!他被发配到这个地方,就算他想要罢免我们,也得看吏部同不同意,而吏部那些狗腿子不可能同意我们调回中原,更不可能同意大皇子的请求了!”

“不,我们怎么能不去呢?不去,便是落了皇家的面子,这事传出去了,对你我总归不好。”

“可若是去了,等陛下驾崩,三皇子一登基,那你我……”

话未说尽,只听书房门口有人叩门。

“老师,有急事通报。”门口,一位儒者叩了三下门通报了一声,便立在门口静候。

来者是葛振文的弟子,名叫舒通。每一个在府中行走的弟子都经过葛振文的精心调教,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没有调查到一定眉目,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通报过来的。所以葛振文没有让马兴邦继续说下去,而是让舒通进来禀报。

舒通进来先是对二人分别行礼,“老师,马大人,天降彗星,自西向东,坠入了唐王府,待府中弟子赶到时,却没有看到任何毁坏,目前唐王府已经被近卫军严密把控,不许任何进出。所以没能继续探查下去。”

听完舒通的汇报,葛振文闭目思索,而孙兴邦却拍案而起,“唐王呢!他是死是活?可不能让唐王死在这西奘都护府啊!不然你我二人这辈子别想调出去了!”说罢,也不等葛振文回答,便直接小跑了出去,“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葛大人,您继续想吧!我得先去看看了。哎呦喂!我的唐王殿下啊!”

看着葛振文远去,舒通有些不解的看向葛振文,“老师您为何不与马大人一同去?”

葛振文听后,微微笑了一下,“怎么,你觉得马兴邦会去唐王府?”

“那他火急火燎的去做什么?”

“回家。”

“回家?”

“自然,他倒是懂得甩锅,可惜演技差了一些,又或许,他压根也没想演,与大皇子如何相处,对他来说,是一块烫手山芋,近与远都不一定是好事,而不做出头鸟,算是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那老师您明知如此,为何要当这个出头鸟呢?”

“自先帝以来,我大夏便尊道家而轻百家,再这么进行下去,我们儒家将永无出头之日,而大皇子的几个幕僚,却都是儒生。如此说来,你可懂得?”

“老师,您有意扶持大皇子谋反?”

“什么混账话!你的四书五经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见师傅眉头紧皱,有了想要发火的趋势,舒通急忙行礼道歉。

“大皇子怎么可能会谋反呢?那叫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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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府门前,那马兴邦急匆匆的上了马车,便对着车夫说了一声回府。随着马蹄声渐渐加快,车辆也开始穿行在人流之中。只听那马夫喊到:“副都护行走,闲人退散!”

坐在车里的马兴邦则一改书房中的状态,盘腿打坐,闭目思索。

葛振文想要去赴约,为什么?他以后不想做官了?不,不可能,那就是他想要投靠唐王?但大皇子无缘皇位,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这时与他亲近,不是惹当今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不快吗?总不可能他想要设计逼大皇子造反?不可能吧?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马的!从龙之功?这人疯了吧!

不过都已经被贬到这种战乱之地了,指不定哪天西域联军打过来,就可能死于乱军之中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搏一条生路。

那为何不在唐王刚到的那几日上门拜访呢?

对了,沽名钓誉!儒家的人都是这样。等着唐王邀约,再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我不如先下手为强。

“车夫,调头去唐王府。”

“好的,都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