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春意盎然,夏季蝉鸣,秋风落叶,白雪皑皑。

这期间爸爸妈妈回来过几次,看我被照顾的很好,很欣慰。

那是爸爸和小承哥哥第一次正式的谈话,爸爸的表情很凝重。

“小承啊,谢谢你把妮妮照顾的那么好。”

小承哥哥笑着说:“姨父,这是我应该做的。”

妈妈和姥姥在聊天,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姥姥的表情很不高兴。

“你们把妮妮留在我这里,我不反对,正好也能和我作伴,但你们不能不要她啊。”

“妈,我们没有不要她,只是两个孩子在城市上学负担太大了,只能委屈妮妮了。她是女孩子,学业不是那么重要,早晚是要嫁人的。”

“你也是女孩子,我委屈你了吗,我把你送出农村,你现在又把自已的孩子困在这里啊。”

我看到姥姥满脸泪花,她正看着我,那时我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能从那天起,我就一辈子待在这里了,他们不会来接我了。

临走的时候,妈妈给了姥姥很多钱,这次的姥姥没有犹豫,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你买断了你闺女所有的后路,希望她以后不会恨你。”

妈妈用愧疚的眼神看着我,他们爱我的方式,就是把我丢弃在这里!

爸爸妈妈走了,我好像不难过,我幻想着他们会回头。

我并不反感待在这里,我喜欢待在小承哥哥身边。

但你知道吗,一个人命运的改变就是从一个很小的举动开始的。

如果我跟着他们去大城市,就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就可以去见更大的世界。

但现在,我只能蜷缩在这个小县城,靠自已的努力去争取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我怎么甘心!

我不恨他们,没关系,凭我自已,我也可以过自已想要的生活。

小承哥哥住校了,学习越来越紧张,姥姥强烈要求他住校。每个周六周日才回来。

每次回来,他都会嘱托我:“妮妮,照顾好姥姥,她年龄大了,不该那么累。”

我总是用力的点点头。

我有了月经,也有了心事,和姥姥不能说的心事。

我不在小承哥哥的房间里写作业了,姥姥说,女孩子大了,要避嫌。

我们会坐在院子里的竹椅子上聊天,姥姥在听着她那音调老而长的戏曲。

“哥,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

之后是很久的沉默。

我不敢看小承哥哥的眼睛,甚至连侧脸都是偷偷看的。

我有点喜欢他,除了他,我的目光从没停留过在任何男生身上。

我被自已这种肮脏可怕的念头吓到了。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他是我表哥,是我的小承哥哥,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人。

小承哥哥越来越好看,让人着迷,他的温柔让人欲罢不能。

但随即我又恢复了理智,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又不是杀人放火,又不是罪恶滔天。

少女的心躁动不安,不知所云,被伦理,被道德牵制着。

所以我是一个坏孩子吗?

可这种喜欢越来越强烈,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该如何结束。

我说服不了自已焦灼不安的内心,我也不想违背它的真实意愿!

喜欢就是喜欢,不是罪恶滔天,是天经地义。

姥姥起身上厕所,看到坐在院子里的我们,我坐下来。

“从今以后,就我们三个相依为命了。”她的语气既无奈又伤感。

怎么可能呢,舅舅那么孝顺,阿姨们那么孝顺,怎么会孤独呢。

我盯着姥姥问:“姥,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现在的我,和小承哥哥一样,不喊“姥姥”了,只喊一个“姥”字。

哥说,这是我们长大的标志。

姥姥没有看我,哀怨的 说:“不知道,快了吧。”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已经被丢弃了,只是她不忍心告诉我这个残酷的真相。

姥姥扶着膝盖,艰难起身,她明显的老了。

“早点睡吧,啊。”

看着姥姥佝偻的背影,哥哑着嗓子说:“妮妮,姥老了,我们该长大了。”

第二天,小承哥哥说带我去学校打球,姥姥不放心。

他笑着说:“姥,我们都长大了,没事啊。”

姥姥看着我期待的眼神,只好同意了。

“看好妮妮啊。”

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依旧是姥姥的宝贝。

“知道啦。”

小承哥哥骑车载着我去他的学校,一路上,风很轻,抚摸着我的脸。

小承哥哥的身上很香,我不记得家里有这么香的洗发水或是沐浴露。

后来我才知道,只有在喜欢的人身上,才能闻到这种味道。

这是喜欢一个人最初的嗅觉,人会因为气味相互吸引,而去靠近一个人。

县城的学校比我的学校大很多,有广阔的操场,有宽敞的教学楼,还有引以为傲的老师。

“妮妮,好好学习,来这里读书。”

“哥,来这里读书,很难吗?”

“不难,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之后的很多年, 我都记得小泽哥哥说的这句话,“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那些大哥哥和小承哥哥一样,青春有活力,眼里有光,有希望,有未来。

他们会对我笑,会调侃小承哥哥:“梁承,你这个妹妹长的真好看啊。就是看着有点高冷啊。”

我从不觉得自已长的 好看,相反我很自卑。

如果不是,我为什么不敢看小泽哥哥的眼睛?

我也不是高冷,我的信心狂热,但只对小承哥哥。

他们说我的眼睛很勾人,但我为什么吸引不了哥的目光?

小承哥哥今年16岁了,我14岁了。

小承哥哥说过,成年之前不会恋爱。

但他马上就要成年了,会有喜欢的姑娘了,不再属于我了。

天黑之前要回家的,所以就没有在外面吃饭。

我一直想弄明白一个问题:“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真的不想他有喜欢的人,但好像······阻止不了。

“不知道。”

哥的意思是,他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

我的内心窃喜,像失而复得,像枯木逢春。

“嗯。”

回到家,我看到二姨在院子里坐着,就跑上前去。

“二姨。”

二姨惊讶的看着我,“你是妮妮啊?长这么大了,真好看,才几年不见啊。”

我趴在她的肩膀撒娇,“好多年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二姨没来得及说话,姥姥从厨房走了出来,“吃饭吧。”

小承哥哥全程低着头不说话,只顾吃自已的饭。

小承哥哥和我的命是一样的。

二姨说:“妈,那个人在外面等着我呢,我就不在这住了,小承交给你我放心。”

二姨在很多年前就离婚了,她的错在先。

后来又找了一个有钱的男人,那个男人接受不了小承哥哥,所以,他就被送到了这里。

现在他们要结婚了,不是和姥姥商量的,而是通知她的。

姥姥故意把菜咬的很大声,我们都不敢大声喘气。

“你和你小妹一样狠心。”

所以,二姨和我妈妈一样狠心,他们只顾为自已的幸福,而抛弃我们。

小承哥哥没挽留,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已无能为力。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祝你以后幸福。”

就是这一句话,让二姨乱了分寸,她抱着小承哥哥放声大哭:

“儿子,你别恨妈妈,妈妈也有苦衷啊。”

小承哥哥轻轻擦去二姨脸上的泪,释然的说:

“不恨,谢谢你把我抚养长大。”

姥姥哭的老泪纵横,我也红了眼睛,唯独小承哥哥平静的像一滩水。

他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那辆车慢慢淡出自已的视线,最后消失不见。

姥姥去问他的大公鸡了,它总是很吵,有陌生人就直叫。

二姨不是陌生人,她也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只是她离家太久了。

小承哥哥转身回了房间,透过窗户,我看到他趴在书桌上,肩膀剧烈的抖动。

他哭了,哭的很小声,很压抑。

怕姥姥听见,怕她难过。

我站在小承哥哥的窗户前,看着哭泣的他,心如刀绞。

当初父母丢弃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如此难受,因为我还有哥。

现在哥也被抛弃了,我们成了同病相怜的人。

从那一刻起,我就想给哥一个家!

我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

他破碎一地的影子,比我万箭穿心还痛!

我知道这会让世俗不允许,这是耻辱的,会被嘲笑,会被唾骂。

但那又怎样呢,世俗丢弃我们的时候,想过我们也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