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中有这么一个诡异的现象:越怕什么就越会遇到什么。这一点在张建辉身上得到了充分验证。他对处理刘安超发票这事不报任何希望。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拨通了刘安超的电话,一阵漫长的等待后没人接听,一连几次都是这样。他只好编辑短信发给他:刘总,有急事和你说,看到了请回个电话。他想了想又加了几个字:关于你工程款的事。看了没问题便发了出去。

刘安超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他最在乎的就是工程款给他多少,什么时候给?不这样说,他是不会有反应的。

果然没多久,药引子起作用了。刘安超打电话过来,张建辉下意识地打开免提并按下通话录音。

“张哥,什么事嘛,刚才不好意思,手机在充电。”这王八蛋还在装,电话那头的刘安超语气听起来有点虚弱无力,张建辉知道他是在装的,也懒得和他计较,随后就说:“刘总,有个事和你说下,之前给你付的那笔工程款……”

“嗯……已经收到了。谢谢你啊。”没等张建辉说完,刘安超打断了他。张建辉有点火了,但还是忍着说:“我知道你已经收到了,财务那边跟我说了,但是你开的那张发票有点问题啊。”

“嗯……什么问题?”

“项目名称的表述上有点问题,对财务来说入不了帐,你看你和你公司的财务说下,麻烦他去税务局办下手续,重新换张发票。”

“这怎么可能呢?要是发票有问题,你们公司的财务还会给我付钱?别开玩笑了。”

张建辉彻底无语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同时碰着这两混账,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这是财务那边的疏忽,他们也是付完款后仔细看发票才发现的,这不是着急给你付款嘛。”

“你们公司就这德行,有事的时候恨不得找到家里,我有事让你们帮忙办的时候又推三阻四,我不换!”

“刘总,气话说归说,可事情还不是要办,况且后边你剩下的款项还不是要通过财务,何必做得罪人的事呢?”

“我不吃这一套。”

“那好吧,我把话带到,至于刘总怎么办我也不能强求你不是,那就这样吧,你先忙。”挂断电话的张建辉再也忍不住,把刘安超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他还觉得不够,可又能怎么样呢?

“喂,张哥啊!刚才我说的话不是针对你。”过了一会,刘安超电话进来,张建辉接通后顺手摔在桌子上,“你们财务太欺负人了,没有这样办事的啊。”张建辉也懒得搭腔,默默地听他说。

“我和我公司财务说过了,他说今天已经是29号了,后天都放假了,两天时间都来不及办,你看你和公司说下,能不能收完假以后我第一时间再处理。”

“好吧,我试试看。”

这还像句人话,张建辉骂道,随后给蒋春梅打过去。

“蒋总,刘安超那边我和他说了这个事,他也表示配合工作,他和他的财务说去办理这个事,可财务给他的答复是中间手续繁杂,两天内肯定办不完,是不是在五一收假后第一时间办理?”

“这肯定不行,他的款项是这个月发生的,下个月再开发票就收支不在同一个月里,到时候会很麻烦。”

张建辉也听不懂,财务这块本就不是他的专业。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您看有没有其他的措施或者是办法来规避这个问题。刘安超说两天内办不完,我毕竟没办理过这样的事,以您的经验来看,他是不是在撒谎?”

张建辉这一问把蒋春梅也问住了,她如果承认刘安超没撒谎就意味着她这是无理要求,强人所难,如果说刘安超撒谎,张建辉后边就可以让她给出解决方案。她沉思了一会说:“这样吧,我和领导汇报下,这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到时候再给你电话。”

张建辉此刻感觉莫名的烦躁,摸了摸口袋,烟没了,公司发的烟又不喜欢抽,就对小何说:整支烟。小何递给他,他接过后嫌少就整包拿了过来。

“出去超市买两包去。”小何起身出去,他没忘记给他转钱,虽然小何不会要,但一码归一码,这个原则张建辉一直分得很清楚。

不一会,蒋春梅电话来了,

“张副总,我和领导汇报过了,胡总意思是这么短时间内让他完成更换发票对他来说有点难为他,但他必须写个保证书,大概意思是因为他的疏忽造成发票存在问题,我们已经通知更换,但他的原因没法及时办理,因此产生的一切责任由他自己负责,和我们公司无关,让他在保证书上签字盖章或者按手印,你在放假前交回财务部就行。”

“好吧。”

张建辉没和她多说一句就挂了电话,开启骂娘模式:让刘安超那王八蛋写保证书,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特么嘴上说得轻松,你蒋春梅有那能耐去跟他打一次交道试试,娘的,光说谁不会啊,我说得都比你好听。踢球技术这么厉害干嘛不加入国足为国争光呢?他也没心思干其他事了,索性和小何闲聊起来,排解下烦恼,那个什么保证书他基本能想到刘安超的态度。最后还是得帮他写好,让他签字盖章。否则,就是道无解的题。

“张平,你来下。”

等张平进来后张建辉把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你以刘安超这个草包的口吻按蒋春梅的要求写个保证。”

“我们倒成了受过的一方,都成保姆了。”

“行了,别扯远了,赶快办吧。”

“刘总啊!公司一直坚持让你在五一放假前更换发票,不同意你延期的说法。”

“你们公司财务怎么这么不讲理?你没和他们说两天时间不够嘛?”

“我怎么可能不说……”

“那随便她们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钱我已经收了。”刘安超有点恼怒,没等张建辉说完,他有点癫狂地在电话那头吼道。

“刘总,你怎么急了?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好说歹说,和财务部反复解释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办完,总算是松口了……”

“那她们什么意思嘛?”

“刘总,你看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讲完,你冲我发火也不是这么个理啊。”

“那你说吧。”

“财务、公司那边充分考虑后,同意你收假后办理的要求,但是要你这边写个保证。”

“什么保证,我又没犯错,凭什么让我写保证?”

“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考虑的,但你说你的钱要经过他们的手,何必争一时半会的对错呢?”

“我不会写什么狗屁保证,我只知道他们欠我钱。”

“刘总,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就没法聊了,说白了我也只是个带话的,两头受气,我何必出力不讨好呢?以后你的事你爱找谁找谁吧,我这边也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那你说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她们让写你就写呗,写了你又不会掉块肉。”

“要写你们写。”

说到这,张建辉也不想和他纠缠了,“可以,但你下午过来签字、盖章。”

“我下午有事,明天早上吧。”

“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

结束通话张建辉仿佛跑了个马拉松,浑身无力。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一天过得就像屎一样恶心。在外人看来,他是项目的老大,说一不二,这个岗位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可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以后,才真正明白之前干技术总工时候的轻松和愉快。心情不爽的时候可以撂挑子,除了杨东,想骂谁骂谁,现在对上卑躬屈膝,强颜欢笑,对下还不能说话太过激,你让底下人不舒服了,谁干活?

“写好了,发给你了。”张平进来对他说道。“小何,帮我打印一份,我再看看。”

张建辉接过小何打印出来的“保证书”,逐字逐句地就像小学老师批改作业那样看着,时不时用笔划掉几个字,时不时又加上几句。觉得差不多了才让小何按他修改的重新打印出来。

这特么哪是上班?受气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