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提剑难自由
韶绝静静等到凌澈语毕，才将酱肉递出。
凌澈鼻子使劲一抽，眼神流露出陶醉之色，手一翻，不知从何处变出俩精致的酒盅来，将韶绝架到桌旁，“寒星老弟，莫负珍馐佳酿。”
二人开始推杯换盏。凌澈夹起肉送入口中，再提盅仰头喝下，眯着双眼使劲砸吧砸吧嘴，还不过瘾，再将筷子送入口中，将上面残存的肉汁用唇齿擦尽。
看得韶绝有些羡慕，他从来没从吃喝上得到过如此欢愉，韶绝对食物美酒没啥鉴赏力，评价只有好吃难吃，就算是平时当糖豆吃的丹药，也不过解闷而已。自已有这么满足的时刻吗？
嗯……韶绝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出剑的瞬间，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上去。
“寒星兄弟想啥呢？”凌澈捕捉到了韶绝情绪的变化。
“凌师兄，你前面所说的绝境，是何种含义？”韶绝对凌澈前言所说很是在意，趁机提出了自已的疑问。
“寒星老弟对剑修一脉的道道还不甚了解，正好趁今日之便，我与你好好说道说道。”凌澈半日闷在屋里，无人交谈，早已有些难耐，见韶绝了解甚少，帮扶之心又起，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所谓绝境，便是灵奇剑修的最后一段登山路，绝境大圆满便是踏入峰顶，便入剑道之绝巅，绝巅之境，剑仙之下再无遮眼矣！”
“除开绝境，还有四境，心境、意境、气境、宇境，四境各自圆满又有了新的叫法，分别称剑心通明、剑意横空、剑气纵横、剑荡寰宇。四境都功行圆满则绝巅路开，路虽开，但通向绝巅的登顶之路也是凶险之极。”
韶绝今日终于对时常听闻的剑道绝巅有了清晰的认识，绝巅啊……韶绝以前觉得绝巅很近，这二字师娘们经常提到，楼逐倒不大提起，因为绝巅二字早已不在其眼中，他整天本剑仙如何如何，让韶绝觉得绝巅也不咋样，可时至今日自已剑道未入，再听凌澈所述，绝巅对自已好像比师父楼逐还要遥远。
绝巅绝巅，到底怎样地出剑，出什么样的剑，才配冠以绝巅之名呢？
凌澈待韶绝消化一番，继续说道：“寒星兄弟，还有一事要提醒与你，除却绝境，剑道四境，没先后，无承起，可齐头并进。这就有了一个问题，绝境之前，剑修的实力可谓千差万别，在一个大到离谱的范围浮动！”
“拿法修来说，这个上下限之差可是天门到感气，也就是你那坏师兄寒昼和稚童的差距。当然，稚童有些夸张了，剑修只要能入道，还是很能打的。”
韶绝有些难以置信，“凌澈师兄，那这四境对实力的提升是否……”
“老弟别急，我正要展开……”
凌澈好似回到了儿时父亲第一次与他说这些的那个夜晚，缅怀中又满含热烈，语不能断。
“剑道之心境，就是对剑心的磨砺，心如璞玉，打磨通透便是心境大成—剑心通明。剑心通明可以说是一种境界，也可称得上是一种战斗时的状态。所谓通明，便是心亮如明镜，静如止水，出剑不疑，剑出无悔，把剑交给本心的一种奇妙境界。”
“剑道前四境，若论玄妙，心境可谓四境之极。易者易，难者难，多少剑修哪怕其余三个境界皆已大成，但就是难过本心关，心难通，剑难明，最终永远止步绝境之前可就是有那种被……”
“可就是有那种天生被剑道亲近的宠儿，可能一提剑心就通了。可惜很遗憾，我不是嗷。而且剑心哪怕一朝通明，也可能有再度蒙尘的那一天，须勤勤拂拭，不可违背本心。”
“意境，顾名思义，和意志精神有关。法脉道之为神识，武脉称之为武韵，剑修谓之剑意，此等三样皆指修士之精神，但各脉之间实则却天差地别。”
“咱们的剑意便是剑修在识海中形成的剑道意志。意境大成便是剑意横空，剑不出鞘，剑意稍散，可使周遭胆颤心寒，无招退敌；一念既出，剑意可破云霄，剑去意留，连绵不绝。刚刚宁海港的那道惊天剑意，便有剑意横空之象。唉，真正直面这种剑意的时候才明了，我距此境大成尚差犹多……”
“气境，就和剑气相关了，是对剑修战斗力影响最大的境界。前面的剑心剑意在我们这种层次，太过虚无缥缈，真正的胜负手还在于锋锐至极的剑气。大成之日，剑气纵横，形成剑气天地，剑之所指，神形不复，天地失色。
“如今的剑修都一个劲地升华剑气，因为修行剑气是努力便有回报，练就有效！而剑心太玄，讲究机缘；剑意太飘，不如剑气来的实在。可这样虽说实力提升迅速，但想入绝境，落后的短板迟早是要补的。”
“寒星兄弟，以我之拙见，如果说其他修途是按部就班，只管顺着路牌前行的幽径；那剑修之路，就是一个摒弃条条框框，任已闯荡的野原。不用照搬前人，先修啥再修啥，一切随已，每人都有不同的走法。无论何种方式，水路也好，旱路也罢，只要闯过原野，最后都会于峰顶会首！”
韶绝一字不落听完了凌澈的描述，前面提及的心境如何玄妙、意境如何肃杀、气境如何强横，如此种种都不及凌澈最后对剑途的阐述来得精彩。韶绝仿佛置身于一片大野，隐隐能看见远方的巍峨剑巅。我的剑路，该如何走呢？
冥思久久，韶绝重捋凌澈所言，才发现凌澈好像漏说了一个境界。
“凌师兄，这宇境……”
“噫！寒星老弟，这个境界可不方便具体知会与你。你只需谨记，剑道入门之后，你若不知宇境为何，则百无禁忌；一旦了解，之后与绝境之下剑修斗剑，万不可输！无论你用什么手段，跪下来求也好，耍阴招手段也罢，别让对面的剑修把你击败便好！当然，最好的方法是，一听到‘宇’这个字就躲得远远的，直到踏入绝境，自无这些麻烦。”
凌澈的语气十分严正，还不罢休，又让韶绝重复了若干遍，接着扯开话题，“寒星兄弟，说完咱剑修了，其实法武二脉的道道也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地方……”
韶绝对宇境之事仍有念想，又回想起临走师娘交代的斗剑不能负于他人，愈发在意，嘴里不自觉地跑出了一句书院儿诗，“提剑难自由……”
五字一出口，如同醒天之惊雷，响彻在凌澈的心湖之上，“提提提……剑……难……唉，寒星兄弟，不知此句出自……”
“书院儿诗。”
“这样啊……书院。寒星兄弟，实不相瞒，凌某平生所钦佩之人有二，一为你苍冥楼剑仙，二为书院开院之师宁先生。尊崇楼剑仙原因无他，天下剑首，开天辟地第一仙等等无需赘述。”
“至于宁先生……恕我直白，天下万道包括咱们剑修都是浑浑噩噩，前人给个杆，后辈顺着往上爬罢了，不问因，只求果。人越来越笨了……我家传诛源剑炁，我只知修了剑气会如何神异，却不知为何会这般，修炼愈深，愈发现参透诛源于我已是天方夜谭。我如果有宁先生的大智慧，以诛源之精妙，凌家剑脉必定重起势。”
凌澈一来真情流露二来顺便将话题再次拉远，韶绝也没再追问，宇境的事像一个不挠不爽利的小疙瘩在韶绝心田扎根……
“凌师兄，其余道途之琐碎，我自已了解便好，于我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入道。”
凌澈一拍脑门，掰扯一堆，最重要的还没提，自已就把话题从剑修扯到书院，再掰扯下去，一天一夜也无休止。
“寒星兄弟你可听好，入道之法经由无数先辈总结，可谓字字珠玑。剑道入门便是开剑窍，剑窍有二，心窍和神窍，心窍位于心室，神窍位于识海。心窍又称绝窍，神窍又称寂窍，古人有云，身死为绝，神死则寂，以此得名。开窍之法，就是在战斗中，心、神、剑，三者共鸣，冲击心室与识海，心室形成绝窍，转化自身灵气为剑气；识海形成寂窍，转化精神意志为剑意。如此，则可说是真正踏入剑之领域。”
心……身……剑……三字于韶绝心间久久萦绕，竟不知是如何回到自已房间的。
………………
宁海港，临幽府分部的一处密室中，一位黑衣巡察正向一道模糊的投影汇报着什么。
“司长，宁海今日有三处剑意波动，已核对气息，确是出自同一个人或同一把剑。摘星楼那次卑职正在附近，剑意之骇人是剑意横空无疑。此人最早出现在钱庄，这是当值的巡察记录的相貌……那人还去过苍冥分部，不知……”
“知道了，将三件事细具交代一遍。”虚影微微晃动，如此说道。
“卑职明白，最开始此剑修是去钱庄兑商币……”黑衣巡察一字不落，将三次事情经过和调查结果汇报了过去。
“如此……查一下那个叫听潮的和剑戎山是何关系，来北域都干了什么。留意下剑意爆发的时间点，查下那个时间段剑修到底跟谁碰过面，现在出现在北域的陌生面孔都需要多加留意。还有……此子没造成什么危害吧？”
黑衣巡察连道没有，“此剑修几次出手并未波及凡人，还救了一个叫文山的小子，最后惊天的剑意也雷声大，雨点小，只吓着了些胆子小的修士。”
“如此……便通知万司将这些事归档吧，这些都是细枝末节，重点是那件事，该点个句点了……”
“司长，那剑修的信息也要归档吗？”
“无妨，如实归档便好。对了，我还有一件私事要请你帮忙，你市井中有路子，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去远离宁海的地方散布下消息，大意就是苍冥韶绝出山。”
“不敢言请，卑职一定尽心尽力。”
“这件事你抽空托人做便好，这段时间，你需要的尽心尽力的永远只有一件事，无需我过多赘述了吧。”
“卑职明白”
虚晃间，黑影散去。
黑衣巡察默默抹了一把汗，要是司长要徇下私，自已还真不好拒绝。
他对那剑修的身份早有了猜测，“真是韶小剑仙吗……剑意横空啊那可是，韶小剑仙还没满十六吧？唉，眼下可没时间想这些，北域如今可还有棘手到天的事……”
接着便掏出一个传音工具将指令一个个下达。
“顺便让黑断进来一趟”
没一会，便有一道漆黑的影子从暗处探出，幽幽的声音传出：“大人有何吩咐？”
“我让你找的人可以有眉目？这次水可浑得厉害，希望占得先机的是我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