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它们斗的两败俱伤,我们一口气冲下去,如何?”
车队所处的位置有些尴尬,虽然说是一个山包,但是除了面向地穴蚁的方向,其他方向都被各种各样的巨石、深沟阻断,想要撤离,只能从两只地穴蚁鼻子底下过去。
“恐怕不行,地穴蚁之间争地盘很少会真的动手,大部分情况都是保持威胁对峙,直到一方主动放弃。而放弃的一方为了保证自已撤离时的安全,也会留下充足的体力,咱们大大咧咧的冲过去,除了把它们的注意力都引过来之外,没有别的选项。况且,看眼下的情况,它们的对峙大概还有持续上十几个小时。”
看着眼前进行对峙的地穴蚁,北辰一时难不准它们起冲突的原因,因此在打消了江铃以逸待劳的计划后,也没有提出像救援林海平时的强袭计划。
地穴蚁是一种依靠陷阱捕食的吞噬者,虽然会有自已的势力范围,但并不会因为势力范围和其他地穴蚁有所重合便展开对峙。当出现因为领地问题展开对峙的情况,要么是两只地穴蚁的陷阱离得太近,导致一个猎物同时触发了两个陷阱;要么就是其中一方已经改变了自已的捕食习惯——从一个个体猎手变成了一个区域群落的领主,从随缘捕获变成了“饲养”低级吞噬者并定时收获的农场主——却被另一只地穴蚁闯入了领地并导致了食物的损失。
北辰现在担心的,就是第二种情况。如果是两只独狼,即使不能在第一时间将两只都杀死,北辰也有信心拖住它们,从而让车队顺利撤离;但若是后者,领主地穴蚁会驱使自已饲养的低级吞噬者去纠缠车队,车队里的重机枪虽然可以对这些低级吞噬者造成有效杀伤,但是面对数量庞大的低级吞噬者,这些杀伤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北辰要对付地穴蚁,无法支援车队。最要命的情况,眼前这两只地穴蚁倘若都是领主,那这只江铃等人就是有几条命都不够。
北辰抱着双臂思索了一会儿,她想出了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步战车最高时速能飙到多少?”
“空载情况下可以跑到一百四五,”江铃似乎猜到了北辰的想法,“冒险一点,我能开到一百六。”
周围的队员们一时间面露难色,因为他们都切身体会过江铃的飙车水平,这个创造了蓬莱基地步战车最高时速记录的女人,可不是他们这些“菜鸟”能比的。
“空出一辆车,我能拖住地穴蚁,但我需要一个司机。”
北辰简洁的说明了自已的计划,从刚刚江铃的反应来看,她也想过这个计划,不过大概是苦于没有能确保拖住两只地穴蚁的能力,最终不得不放弃了。
江铃想了想北辰前来支援的方式,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其他战士们在江铃的指挥下完成了新的车组编乘,每辆车仅保留了一重两轻三挺机枪和一些火箭筒,其他武器全部放弃,油箱加满后多余的燃料也尽数放弃,尽全力减轻步战车的重量,以提高撤离的速度。北辰对这些抛弃的物资进行了改装,将其变成了几个大型炸弹后,装到了江铃空出来的车上。
一切就绪,江铃坐到了驾驶位上,深吸一口气,掏出信号枪,打出一发红色信号弹。
红色信号弹似乎吸引了地穴蚁的一些注意力,它们向着山谷的方向微微转头,然后看到了狂飙而来的步战车。眨眼间,步战车便从两只地穴蚁中间穿过,并抛下一个铁桶。当地穴蚁将头凑过去的那一刻,铁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汽油附着在地穴蚁的头上,疯狂燃烧着。
两只地穴蚁发出怒吼,他们现在的目标已经从争地盘转向消灭搅局者。刚刚转过头来,又一个铁桶掉到它们面前。这一次爆炸更加猛烈,被引爆的小口径子弹虽然不能给地穴蚁造成伤害,但是这种宛如被沙子糊脸的感觉,还是彻底惹火了地穴蚁。
看着地穴蚁迈开步子追了上来,北辰打出了两发绿色的信号弹。山谷中的驾驶员们看到天上的绿光,立刻踩下油门,步战车排着整齐的队伍从谷口快速驶出,径直往蓬莱基地。所有人的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
北辰站在后仓,紧紧盯着地穴蚁的动作,如果它们慢下来或者准备钻地,北辰便再放出一个铁桶炸弹。随着炸弹的不断消耗,车体的重量快速减轻,江铃驾驶的手感也逐渐好转,似乎就要进入人车合一的境界了。
终于,一只地穴蚁无法忍受眼前这辆步战车的羞辱,发出大吼。北辰心里一紧,“养料”就要来了。江铃右前方的山坡上开始出现移动的“影子”,这些影子速度极快,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是狼狗,”北辰看清了山坡上的吞噬者,提醒江铃,“加速冲过去,稳住方向。”
狼狗,一种小型消费级吞噬者,因其习性与母星上的狼狗相似,故而得名。它们速度很快,但是身体并不强韧,被高速行驶的步战车撞上,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作为地穴蚁的“养料”,它们的目的并非和步战车硬碰硬。它们的作用仅仅是逼步战车减速,或者通过撞击让步战车侧翻而已。
江铃抬眼看了看后视镜,虽然她知道地穴蚁没有表情,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镜子里地穴蚁的得意的感情。暗骂一句,江铃狠狠踩下油门,伴随着步战车的发动机发出高昂的嘶吼声,仪表盘上的指针超出了范围。
几十秒后,第一只狼狗撞上了步战车。原本铺满沙尘的前挡风玻璃上又瞬间加了一层粘稠的黑色血液。此时江铃的视线几乎全被挡住了,但她没有丝毫放松油门上的脚,硬是靠着这几分钟对眼前路线的记忆在狼狗群中穿梭。狼狗们不断撞击着步战车,但随着江铃的不断调整方向,步战车也只是有些摇晃而已。漫长的五分钟后,步战车宛如被石油涂满了一般,微微晃动着冲出了狼狗的包围圈。北辰在摇晃中扔下最后一个炸弹,看着后方的狼狗群化作大小不一的碎块和黑色的液体在爆炸中飞上天空又四散落下。领主再次发出吼叫,然后停止了追逐,开始向地下钻去。
焦灼的追逐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如果地穴蚁调头返回,仍然可以追上车队。北辰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要开始。
“开到山坡上,然后对着地上这只冲过去!”北辰从后仓来到驾驶室,告知江铃下一步行动。
通过观察,北辰已经确定了地面这只并非领主,这里也不是它的地盘,为了防止它调头返回,必须优先解决,至于藏起来的领主,在已经给它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的情况下,即便它现在放弃了追逐,但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已这个可恨的猎物。
江铃借着记忆将步战车开上山坡,地穴蚁很快也来到了山坡下,犹豫片刻后,迈开步子继续追击。凭借它野兽的直觉,拿下这个给领主造成巨大损失的猎物,要比回过头去追那些没有威胁的铁盒子划算。领主拿不下的猎物,被自已拿下,说不定可以借此取代这个废物领主。
北辰从副驾驶的窗口爬到车顶,稳住身体后伸手将挡风玻璃上的黑色遮挡物扒开,恢复了江铃的视野。江铃迅速调整方向,眼看就要到达山坡顶端,大吼一声:“抓稳!”
步战车在狭窄的山顶上进行了一次完美的180°漂移,整整面对着快要爬到半山腰的地穴蚁。江铃再次踩下油门,步战车的迈速表已经经受不住江铃的摧残,彻底停转。地穴蚁看着眼前这个铁盒子朝着自已冲了下来,上边趴着的生物做出一种准备前扑的姿势。
在地穴蚁一边疑惑一边追击的时候,车顶上的北辰将手中短了一截的长枪一转,掷向地穴蚁。在一阵破空声中,北辰双脚一蹬,如离弦之箭一般跟着飞向地穴蚁,车里的江铃只觉得步战车猛地一震,车速骤降。
只听地穴蚁惨叫一声,长枪贯穿了它的头甲,在脑袋上留下拳头大的空洞,可惜偏了一些,没能命中后脑的核心。之后北辰整个人如炮弹般撞上已经受了重伤的地穴蚁,将地穴蚁的胸甲也撞得四散纷飞。没等地穴蚁发出声响,落地的北辰双手各抓住地穴蚁的一只脚,对准已经碎裂的胸甲又是一记正瞪,只听得“嘎啦”一声,地穴蚁的两只步足便仅剩一些若有若无的肌肉纤维连着了。北辰这次松开双手,任由地穴蚁在低沉的痛吼中滚落山坡。一路上,两个步足先后断裂,如同笔刷一样用黑色的血液在地面上画出两道与躯干方向不同的线条。这只地穴蚁现在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或者说,它现在仅仅只剩一口半死不活的气。
江铃降低车速,将车停在北辰身边,透过车窗,江铃看着北辰平缓的胸口上下起伏。
“别看了,”北辰注意到了江铃的视线,“这个山坡底下是岩石,地穴蚁钻不透,车不要熄火,把燃料加满。”
江铃听从了北辰的安排,麻利的补充燃料。北辰缓缓走下山坡,将插在地上的半截长枪取回。北辰的长枪内部有三个机关,可以将长枪均分成四段。这个设计的本意是方便携带这个大家伙,但大部分应用到这个设计的场景,都是北辰急需投掷武器但又不能放弃随身武器的时候。这一次也是一样,北辰原本预想这半截长枪会卡在地穴蚁身体里,但看来是她多虑了。
拿回长枪的北辰一屁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通过后视镜看着铺满黑色血液的后仓出神。后仓门早在出发前就被拆除了,一是为了减重,二是用来从后仓投放炸弹。这个举动直接导致了整个后舱和车体一样,被粘稠的黑色血液铺满。
“看起来,你真是改造人呢。” 江铃回到主驾驶座位上,递给她一截不知从哪里扯来的干净白布。
“你信不过心陈云?”北辰用白布擦着自已不知道变成什么鬼样子的脸。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不叫信不过。我相信他说的话,但是我更喜欢用自已的眼睛去证实。”
“你的眼睛或许也会欺骗你。”
“你这叫抬杠,”江铃一边说着,一边捏起北辰已经染黑的长发,帮她一点点去除上边的污垢,“你这头发挺漂亮的,自已染得吗?”
“天生的,但不是白化病。”北辰任由江铃摆弄自已的头发,她发现小女孩似乎都有这种爱好,青兰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摆弄自已的头发,明明她自已的头发也挺长。
“地穴蚁是真抗揍啊,还没咽气。”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哀嚎声,江铃不由得发出感慨。
“虽然平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现在正好借此威慑一下那个领主。”
“如果它继续召唤小弟呢?狼狗群已经够受了,如果是比狼狗更高级的,比如……”
“不会有了,这个领主的小弟不多,那些狼狗已经是它几乎全部的家底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生产级的吞噬者,没有威胁。”
“你怎么知道的?你听得懂它们的吼声?”
“打交道的时间长了,听明白个七八成还是不成问题的。我想蓬莱基地也有对于吞噬者声音进行分析的部门,只不过你没有接触过罢了。”
江铃心虚的错开眼神,其实这个问题说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指挥中心下确实有一群专门对吞噬者的声音含义进行分析的部门,陈云也曾建议她加入这个部门,不过被她以 “无聊”这种鬼扯的借口拒绝了。
“那咱们现在就这么等着?”
北辰没有直接回答,她低头看了看表,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反问了一个让江铃不得要领的问题:“你想不想吃点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