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女眷们归府回去后，自然会将各自今日入宫时的所见所闻一一言说与其家中夫君听闻。包括但不限于，皇帝对于含山长公主的疏忽、凉薄与含山长公主对于皇帝的柔顺臣服与刻意维护。
如此一来，长宁此行若是功成生还，自然满朝都会知晓含山长公主正紧密依附着当今的陛下，无人敢再轻视怠慢，长公主的一应待遇也会好上一大截；若是不成，含山长公主作为妹妹，如此为臣本分，一心向君，却仍被生生排挤、苛待致死，世人只会私下揣测议论，皇帝仅仅为了太祖皇帝临终前赐予含山长公主的一个密诏而多加忌惮，就要连这样一个无权无势，驸马早亡，府中稚子尚且年幼，只一心依附皇帝的妹妹都要赐死，实在是罔顾人伦，太过冷血无情。
若是皇帝真的这样做，无异于不打自招。因为这只能变相地证明其得位不正，心虚至极，才会如此大开杀戒，斩尽杀绝。
那么，皇帝后续收到的便不仅仅只是朝野和民间的议论诟病了。毋须待长宁预先安排的人手扩散传播消息，朝臣们各自心中都会发寒。他们会再三地考虑、掂量，如今的皇帝究竟是不是一位可以放心誓死效忠的明主？而自已又会不会成为皇家进阶后过河拆桥的枯骨？
至于是否会有朝中的老臣知晓含山长公主与当今皇帝之间过往的种种龃龉往事，这似乎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事实上，当年的那些事情本就是李淑妃与燕王棣母子二人加害含山长公主与韩氏在先，公主只是适当予以回击，讨个公道罢了。更何况，世事变迁，年岁久远，当年的事情就连皇帝本人都拿不出实证来，只有合理的猜疑，那么朝臣们更是鲜有听闻，知之甚少。毕竟，后宫中的事情，本就说不上多么光彩，又怎么会大肆流传到前朝呢？
便是偶有闻风的，也不过是略知表面一二，以为当年尚且年幼便死了母妃的含山公主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秉持着传统的劝和思想，无论当年的小公主做了什么，对于已经就藩称王，掌管军队的成年燕王来说，总不致命，无伤大雅才是。皇帝又何必如此小人之心，锱铢必较，这么多年来一直揪着不放，一定要逼死了公主才肯罢休呢？身为帝王，却无容人之度，只会让臣下和子民们背地里耻笑。
对于墙外女眷们的议论，长宁和高公公等一行人都恍若未闻，只默默地仍旧往乾清门内走去。
永乐三年这一年的冬日格外寒冷，厚厚的积雪重重地压覆在乾清宫明黄的琉璃瓦庑殿顶上，正午的阳光不能暖化其分毫，反而照耀得那冰雪反射出兵刃一般的凌厉光芒，割在长宁白皙柔软的颈子上，引得人无端窒息。
“噗嚓——”
才走到乾清宫殿门前，突然有一大块积雪滑落下来，发出像是人头落地时鲜血喷涌的闷重声响。长宁顿了顿，没有犹豫，抬脚迈过门槛，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