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这边倒是一夜好眠,是以晨起心情颇佳。

“说起来,虽然之前常公公也送来过图纸,只是昨日我也是第一次亲身过来。”长宁笑着望向水银妆镜中,恰好看到琵琶也正含笑看着自已,“不如今日咱们一起在府里逛逛,看看那养在后花园湖里的天鹅去。”

“奴婢多谢公主!”琵琶停下为长宁梳头的手,莞尔笑起来,“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天鹅呢。”

“我也只在画上见过,听常公公说,还是一对儿黑色的。”长宁偏头看着琴瑟,“之前不曾见过,你穿水红色是真好看。我那里还有许多不同红色的料子,你都拿去制了新衣吧,日后在府里常穿也无妨。”

琵琶才梳好一个狄髻,正望着镜中调整,闻言笑道:“公主常常赏赐,奴婢的衣衫首饰都快穿戴不完了,今春的料子还有许多未上身呢。”

长宁此时心境放松,就连说话也颇有些俏皮任性的意味,“那又如何?就应当如此才是。你和琴瑟都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我心里其实是从未把你们看做下人的。”

说起琴瑟,长宁的神色一时有些黯然。

琵琶双手轻抚在长宁肩上,“奴婢和琴瑟自幼便与家人离散,入宫几年也是日日劳作,难得有闲时。哪里曾想有一日能来公主身侧侍奉,自此也锦衣玉食,清闲体面。在公主身边的日子,是我们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了。”

“那么,你之后是如何打算的呢?”长宁睁着一双清亮的荔枝眼,颇为期盼地望向镜中。

琴瑟挑选头饰的手一顿,转头疑惑道:“什么如何打算?”

“你本就比我大三岁,早就到了该许人的年纪,是我一直耽误着你,不肯放你出宫。”长宁选了一支赤金红宝牡丹顶簪递给琵琶,“如今我也开府嫁人了,总不能一直装聋作哑地不管你,你……”

长宁话还没说完,琵琶就“扑通”一声跪下来,惊得长宁忙站起来去搀扶,“这是怎么了?你快起来。”

“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公主厌弃奴婢了吗?”琵琶执拗地跪着不肯起身,“奴婢这就改,求公主别不要奴婢!奴婢要一辈子陪在公主身边!”说着,琵琶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红着鼻子恳求道。

“不是的!不是的!”长宁忙蹲下身抱住琵琶,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长宁想起之前自已的寡于言辞和自以为是,明明原本是一开始便偏爱琴瑟更多一些,希望琴瑟能够远离宫中争端,少知晓一些丑恶的人、事,将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离宫嫁人。可是却害得琴瑟一直郁郁多思,最终也没能当面解释清楚,以致抱憾终身。

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长宁不想再失去琵琶或误会离心,急忙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如何会厌弃你?我是想说,我很在乎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千万不要因为我,就委屈、勉强自已,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琵琶含着泪抬头望向长宁,一时有些呜咽,“是奴婢错了,奴婢误会公主了。”

“都不打紧的,是我没有提前说清楚。”长宁拍了拍琵琶的脊背,“之前崔太医说,我落下了病根儿,唯恐日后会影响生育。所以我想,也不要委屈了驸马,该择日另选两个侍妾给他。你若是有意,我帮你安排,以后咱们就都在这府里……”

“奴婢绝不沾染公主的夫君。”琵琶摇头发誓。

“也罢,你若觉得如此尴尬,日后你有了看上的便告诉我,我来替你想法子安排。我也替你多留心着,挑夫君可马虎不得,总要选个如意的才好。”

“奴婢多谢公主美意!只是奴婢不愿嫁人,只求常伴公主身侧。”琵琶擦了泪道:“宫外也未必就比宫中安全,若是奴婢不在身边,公主有事找不到人可怎么办?”

“傻姐姐,你嫁了人照样也可以回来啊。”长宁戳了戳琵琶的肩,笑道:“等你嫁人回来就做姑姑,白日里陪着我,再帮我多调教出几个机灵的小丫头,你也轻松些,我也不愁没人用,这样才好呢!”

琵琶破涕为笑,颇有些羞赧地搀扶着长宁起身,“都是奴婢不好……”

“好啦,好啦,你我二人之间何必说这些。”长宁重新在妆镜前坐好,“瞧你,把脸都哭花了,快去净面吧。不必管我,我自已这就快装扮好了。”

琵琶方从后门出去,刘姑姑便从前门进来了。

“公主,驸马在院外等着给您请早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