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是什么?
夫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禹之时,十年九潦,而水弗为加益;汤之时,八年七旱,而崖不为加损。夫不为顷久推移,不以多少进退者。
海是天上神仙的银钩倒提,挥墨几笔铸就的绝美壮丽画卷。
海面平静时,水天一色,长河落日。两相交映的天海就是文静的处子,忍不住让人一亲芳泽。
而当风起云涌时,它一改温柔神色,化身狂暴力士。每一击都是摧山破天荒之势,即便是享有世界之最的剑客出手之力与其威力相比,也不过是粒米之光岂敢夺明月之辉。
在这片海上,没有人能逃脱它的掌控。即便是号称最有希望征服大海的航海士,在这片海上也最多只是能在它威压之下苟且罢了。
这就是海。
李二狗和郑和站在船头,过了夏季,海风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灼热。
“二狗兄弟,你有什么梦想吗?”郑和远眺海平线,温和的问道。
李二狗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铜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沉声说道:“一直到我出海之前,我的梦想也不过是在茶楼里跑勤快点,多攒两个钱,娶个媳妇,完成先父先母遗愿。如今,再谈梦想,反而还真就没什么想的了。郑公子,你呢?”
说到最后,李二狗声音微微上扬,好奇的反问道。
“我啊。”郑和眼神有点迷离,语气带着怀念的说道:“我现在就在实现我的梦想。”
“哦?愿闻郑公子其详。”李二狗如是说道。
“实不相瞒,我自小就爱看航海之术,同时也对大海心生向往。我小时候曾口出狂言,待成人之礼后,我必将征服大海,在大海上留名。现在想来,实在是井底之蛙无以见海,不知天高地厚。呵呵。”郑和想起以前自己的话,突然哑然失笑。
“海之远何以千里,海之深何以万丈。且看我这之船队,若首尾相连,人之船头,不可见其尾。但,那又如何?”
“比之海,不过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一个大浪打来,你我皆只有尸骨无存的下场。”
“人人都说井底之蛙,实际上,我们何人不是井底之蛙?”郑和感慨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各类奇珍异兽,珍贵花卉数不胜数。我们只有多出去走走,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李二狗微微一笑,回应道:“郑公子之洒脱是在下见过最甚之人,真不愧是善与海打交道者。在下能上的郑公子的船,想来也是一件确幸事。”
“哈哈,二狗兄弟说笑了。我就是一俗人,说不上洒脱。倒是二狗兄弟能悟剑后不惹尘世功名利禄,毅然随我出海,那才是真洒脱。”郑和笑着说道。
李二狗摇了摇头,笑而回答道:“我也只是从前梦想破灭,重新求个前行罢了。况且,听你说了另一个世界,我也很对另一个世界感兴趣。”
“看来二狗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啊。”郑和笑着说道。
“不过。”郑和收起笑容,话锋一转,突然严肃的继续说道:“二狗兄弟,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做的有些不妥。”
“哦?有何不妥,请郑公子明言。”李二狗虚心抱拳求问。
“如今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也相伴了数月之久,我叫你二狗兄弟,你却还管我叫郑公子,你说这是不是有所不妥?”郑和佯装不高兴,眼睛里确是笑眯了眼,难得的说一了句打趣话。
李二狗恍然大悟,同样笑着回答道:“郑公子一言点醒梦中人,确实不太妥,那我就冒昧叫一声郑公子为郑大哥了。”其实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李二狗早已对这时刻关照自己,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兄长充满好感。即便他是个不完整的兄长,但这并不能影响他胸怀坦荡。
“哈哈哈。好。五湖四海皆兄弟,二狗兄弟要是不嫌弃的话,愚兄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如此高兴之事,当饮一大瓢。来人。”郑和仰头大笑,对于这位辛弃疾之剑的传人,他也是毫不吝啬的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欢喜。
“属下在。”左右两边,一手下人上前单膝跪地在郑和身后。
“备酒。”
“是。”
手下人重重一点头,急匆匆的去准备酒去了。
“聆听兄长教诲,共饮一江水。”李二狗爽朗一笑。
很快,下人将酒拿上前来。
“干!”
郑和取两杯酒递给李二狗一杯。
“干!”
李二狗欣然双手接过,邀郑和碰杯。
“报!启禀总指挥使。前方风云突变,恐有大浪来袭,还请总指挥使速速前往指挥室主持大局。”不等放下酒杯,瞭望人传来情报。
李二狗耳朵微动,他抬头微微眯眼,凝视着前方。果然在天际与海的交界处能看到一大片乌云快速袭来。
乌云遮天蔽日,其中偶有电蛇游走,引得乌云之下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翻涌,当真声势骇人。
这大海果真气候多变难以揣测,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暴雨将至,若是不早早做好应对,怕是难以脱身啊。
李二狗回过头来,略带忧虑的看向郑和。而郑和此时依旧那副温和模样,丝毫不慌。
他胸有成竹的开口道:“传我命令,收起船帆,全员减速,船首高者排前,呈箭字形排列。”
“遵命。”瞭望人领命而去。
李二狗向后望去。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主船“大福号”的便骑手拿出不同颜色的旗帜开始有节奏的挥舞起来。
而后船见到主船旗语信号,迅速做出回应,并继续用旗帜发出信号给后船,如此反复。很快郑和的命令传遍整个船队。
船队队形开始变化,在暴雨来临前夕完成命令。
郑和看着李二狗惊讶的模样,眨巴眨巴眼,自信却不恃骄的说道:“论剑术我现在比不上你,但是论航海和指挥全局,二狗兄弟你可比愚兄还差一点。走吧,咱们进舱,这风雨欲来,船头可不太好受哦。”
“好。请兄长先行。”李二狗佩服的拱拱手,随着郑和一起慢慢进了指挥室。
船队全员整装待发,平稳坚定如同慷慨就义远赴战场的士兵一般从容不迫,慢慢驶入了暴雨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