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二刻。

含山公主府的青绸马车停在西华门前,长宁由珍珠搀扶着下来,重新又换了舆辇,一路往徐皇后所居的长安宫迤逦而去。

甫进了长安门,院庭内便已经有许多官眷命妇在恭敬地肃立着等候谢恩参拜皇后了。

长宁略微抬眸,向正殿内望去。

身量娇小的徐皇后此刻正严妆华服地端坐在凤仪殿正中的凤座上,面容平静,慈祥和蔼,有如莲座之上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微微敛目俯望着长安宫内的一众女眷。

下首则是宁国长公主并其他的公主、郡主们依照着品阶次序坐了。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凤仪千载,福绥安康。”

方一进殿内,长宁便立即去了身上披着的大毛斗篷,俯身下去给皇后行礼问安。

皇后见是含山长公主前来,微微前倾了下身子,让身旁的女官搀扶了含山长公主起身,有些客气地寒暄。

“长宁妹妹快免礼,咱们一家人之间不要如此客气才好。”

说罢,便转头吩咐宫女为含山长公主赐坐、奉茶。

“妾身多谢皇后娘娘。”

长宁再次俯身拱手向座上的徐皇后行礼谢恩。

可就在含山长公主俯身向皇后行礼的这一瞬,不仅是殿内的公主、郡主,各位皇亲都看清楚了,就连殿外庭院内站着的各位朝臣官员夫人内眷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含山长公主身上穿的这件吉服并不合身!甚至可以说是短小了一大截!

这身吉服平时穿着着或静立或端坐,若是不行礼、动作倒是也尚且还好,只是仔细观察起来,肩头和腋下两处也是略有些紧绷收引的褶皱。一旦穿着着这身吉服的人有所举动,譬如行礼跪拜,俯身拱手之类,吉服的两肩处便会因为布料缩引而耸起显眼的大量褶皱。

宁国长公主见此微微有些讶异,面上神色变幻古怪,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不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有所顾虑,只将头偏向皇后,望了望高台上皇后的面色,重新又闭上了嘴。

皇后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含山长公主今日所穿吉服的异样之处,只是碍于眼下在人前,实在是不便于直言,便只好先让宫女扶着含山长公主坐下,想着待会后再找个合适的理由单独留下含山长公主,好生慰问关怀一二。

长宁面上对于众皇亲、命妇们私下里暗戳戳的打量和异样探寻的目光恍若未觉,心中却是对众女眷瞩目注意自已的反应十分满意。于是,像无事人一般伸手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盏,含山长公主这一扬手不要紧,那吉服的袍袖更是被硬生生拉扯着窜起来吊在手肘上,几乎能露出半截小臂长短的雪白里衣。此时,这身吉服的短小不合身之处便更加明显地显露了出来。

恰逢此时正当晌午,徐皇后所居的长安宫面南向阳,冬日的煦暖阳光从窗棂、门扇洒照进来,投射在含山长公主的吉服上,更可以清晰地看出衣裙上因为年久陈旧而出现的细微勾丝,教强光一照,越发显得毛茸茸的朦胧一片,像是腐朽发了霉丝的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