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十二万九千六百岁,正值一元大劫。有陨石名曰“精卫”,形近巨象,其身如盖天之盘,其腿似撑天之柱,牙呈开天之斧,尾垂辟地之刃,坠入大海,致使海水三去其一,余下倒灌陆地肆虐万里,更有大雷大雨三年不绝,万灵涂炭。

又三年,“天劫”、“天灾”两石直落北极,“天妒”、“天忌”两石撞入南极,数十万年冰川融化,天下地上一片汪洋,人间生灵万不存一,是谓“天地浩劫”。

后五千四百岁,天地复元,华夏钟灵之间诞一圣人,名作夏祖,治了天下大患。

画华夏为九宫道府,每宫道府立有上方下圆之鼎。上方象地,下圆为天,上方下圆,取地天交泰之意。

所画九宫为:正东震宫,制青鼎,刻龙;东南巽宫道,制绿鼎,刻蛇;正南离宫,制赤鼎,刻凤;西南坤宫,制玄黄鼎,刻牛;正西兑宫,制白鼎,刻羊;西北乾宫,制金鼎,刻马;正北坎宫,制玄鼎,刻猪;东北艮宫,制棕鼎,刻狗;此乃八方之制,东南西北为四正,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为四隅;国之中,立有中极道府,制玉鼎,五龙为足,麒麟卧底,凤凰压顶,四周则铭青龙、朱雀、勾陈、腾蛇、白虎、玄武六兽,为国之总枢,领四正四隅。

每宫道府各管四州之地,每州该七郡,每郡合八县,每县辖一十四镇。由是四正四隅已定,道、州、郡、县乃分,民间由此而安,改历为夏祖历元年。

夏祖历两千七百年,华夏为尊之世。神州疆域纵横九万八千里,一等繁华昌盛之地,首推东方震宫道菖州。

菖州治府芙蓉城,有‘江南甲秀地,天子帝王城’之誉。

芙蓉城中有条大道叫青荫大道,沿着青荫大道出了藤萝门,向东三十八里有山名甲樱,甲樱山上有座峰名聚乙,聚乙峰上有座观名三真,三真观中有个老道,号天三道人,俗姓葛,单名一个蓼字,因他善知天文地理,熟谙六爻八卦,测字解命最是灵验,人称洞若先生。

这晚是七月二十六,洞若先生正自秉烛观书,打窗外飞进来一只绿不绿青不青的凤头鸟撞入他的怀中,先生看时见那鸟羽翼带伤,喙爪皆折,其状甚惨。

先生不忍,欲伸手安抚它时,那鸟哀鸣一声,振奋羽翼从他怀中飞了出去。先生正自惊疑,外面传来扑腾之声,良久方息。待要出门察看,童子清风早抓着一条白蛇闯进来嚷道,“师父,有只鸟竟啄死了一条雪花大白蛇。”

先生惊问,“那鸟怎样结果?”

清风道:“瘸着一条左腿跑了。”

先生心有所感,袖传一课,排出乾坤震巽,略看一眼道:“那鸟往南去了,目今已撞入一张网中,尚有一息尚存,你快去寻来,或能救它一救!”

清风道:“师父忘了天地不仁的话了吗,天生万物各有宿命,那鸟是生是死,自有主宰,我们管它做什么?”

先生斥道:“你只知天地不仁,怎不明人却有情,那鸟啄死白蛇,原来该绝,怎巧遇到你我师徒二人。我们修道之人本是逆天而行,它既然惊动你我师徒,合该有它一线生机。若是它命当如此,如今遇到我们仍如此去了,那我们还学的什么法,修的什么道来?”

清风撇了撇嘴道:“要救你自已去救,我可要杀蛇炖汤去了。师父您老人家牙口不好也便算了,我跟着您可遭了大罪,半载不开荤,整年不见肉,我快要忘掉荤腥是什么滋味啦。今日难得一件好材料,可不能给它浪费了去。”

清风一顿抢白给个先生气的连连跺脚,喝问道:“你去不去?”

清风答道:“我不去!”

先生道:“你当真不去?”

清风道:“我当真果然一定不去!”

“好好好!”洞若先生一连声说了三句好,伸手把个拐杖攥到手中,气呼呼起身道:“你不去,我自已去!”

言罢先生拄着拐杖便向门外走去。

清风看着洞若先生把个青石地板敲的铛铛直响,在后边呵呵大笑,眼看先生走出房门,他追上去道:“师父呀,您老教我静字诀,说什么静能生慧,慧能生定,定能生智。要我来看您老人家修的也不怎么样啊。”他说着将死绝的白蛇望洞若先生怀里扔了过去,道:“您老就歇歇吧,我去!我去!”

清风说了打起灯光向观外走去。

向南行不一里,一处缓坡上有一张网将整片赤松、木樨林三面围定,只留西北一角敞开。

清风打着灯光走近照看,见落网的尽是些狸兔獾貉,走一圈并未见哪个受伤的鸟儿。他心中暗思:莫非是师父解的错了,那鸟并未向这边逃来,所以不曾撞网?

再看一圈,仍然一无所获。清风暗喜道:确是师父错了卦象,哪里寻得来受伤的鸟儿,我且回观里看师父有何话讲。他计议一番,转身要走时听到那边有些动静。

清风沉思道:又让师父说准了?他伸手折根树枝,走到声响处拨开一丛杜衡,见杜衡叶下一只凤头鸟奄奄一息间,仍自振奋羽翼欲要挣脱大网束缚,怎料越是扑腾,那网越是束缚的更紧。

清风见了道一声:“鸟儿鸟儿,你身在网中,怎么挣脱的开,需我方外之人加以援手方可救你出来。”言罢他撑开网口,解脱撞入网中的凤头鸟,将它抱在怀中盘坡转径望着观里走去。

走不多时,遇着洞若先生拄着拐杖正向山下行去。

清风惊问:“师父哪里去?”

先生道:“你且回观里,好生照料此鸟,若是它活,你师兄可留得命在,若是它死,你师兄也需丢了性命。”

清风道:“师父你可是老糊涂了,我自你一个师父,你自我一个徒儿。多年以来,全赖咱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你何时多了一个徒儿,我又何时多了一个师兄?”

先生道:“你却不知,为师二十年前曾于梦中收过一个徒儿,还在收你之前。如今你师兄有难,为师前去帮解一二。”

清风道:“师父这话何其荒诞,梦中之事岂可作准?”

先生边行边道:“作的准,作的准。”

清风抢进几步道:“师父,您老人家别闹了,快回观里去罢。”

洞若先生只是向山下缓行,并不答话。

清风急急拉住先生道:“师父,你非要下山,徒儿跟您一起。”

洞若先生道:“休要胡来,此鸟生死关系你师兄生死,事关重大,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清风气急道:“师父,便我认下那个师兄,可师兄是师兄,鸟儿是鸟儿,你说什么鸟在师兄在,鸟亡师兄亡,全把师兄与这鸟儿混作一谈,岂不教人耻笑,要徒儿来看,是师父胡来才是。”

洞若先生道:“房心布雨,娄胃生风,此乃天地之应,凡二十八宿各有所主,管尽风霜雨露。雨来风来,万物都有其变,人居天地之间,自然随变而动,这是应兆之理。为师占克,此鸟正应你之师兄。万事万物本就息息相关,物之成败人之吉凶环环相扣,你不晓得其中玄妙,且听为师之话,在此好守道观,悉心救治此鸟,万不可有丝毫大意。”

言罢洞若先生分蔓拨藤,拄着黎杖向山下而去。

清风无奈大喊:“师父,你总得告诉我,我师兄是谁吧?”

洞若先生远远回他道:“东岳帝庙,陈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