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的时候会看见什么？
几千年来，神学和科学都对其进行过无数研究。
也许是临死前一瞬间周围画面的静止，眼中世界变成了一张照片停留。
也许是曾经感动过、后悔过的事情浮现眼前，过去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耗费十几年时间却没有起色的工作，与学生时代向往却相差甚远的生活。
感情深厚，一路伴随鼓励却越走越远的友人。
不怕艰苦，愿意陪伴自己，从微末开始的爱人。
以往人生的一幕幕映照眼中，充满了感动与遗憾。
如果，有改变过去的机会。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
……
“啊！”
一声惊叫，斜躺在床上的少年大叫着坐起身，两手撑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窗外的月光从窗口照亮了房间，让少年可以看见摆设极为简单的屋内。
床左侧靠近房门处是一个靠墙摆放的衣柜，半边柜门没有关严露出缝隙，柜门上的漆面有些剥落，露出木材的本色和虫蛀的孔洞。
床尾摆放着一个书桌，桌面上是几本书和两只笔，桌下有一把木椅，都和衣柜一样，多处的油漆已经剥落。
书桌上立着一面圆形的镜子，少年看着镜中模糊不清的自己仍有些愣神。
“大晚上的，谁他么鬼叫啊！明天还要上班…”
“行了行了，没人叫了赶紧睡，明早我喊你起来…”
窗外传来楼上男人的抱怨，还有女人劝说的声音，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少年迟滞中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耳中也才清楚的听见窗外的各种杂乱的声音。
楼下夜宵摊客人的说话声，马路上摩托车油门轰鸣的声音，对面楼人户家客厅开着的电视的声音。
各种声音传入耳中，少年呆滞的眼神终于灵动了起来。
“啪！”
少年恢复正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下手太过用力，手掌跟脸部接触的声音在房间回响了几声才消失。
脸上的疼痛证明一切不是梦境，火辣辣的感觉持续附着于开始红肿的巴掌印上。
少年却对这些毫无知觉，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打完耳光有些颤抖的手。
“我没死？”
“我，还活着！”
窗外的冷风吹进屋内，激起少年一阵控制不住的颤抖，蹒跚着下床关上了窗。
看着窗外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景象，少年脑中蹦出一个问题。
“现在是哪年？”
……
今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阳光传递的热量使空气炎热得令人窒息。
令人畏惧的炎热气息充斥街道，使得街上行人汗如雨下，不得不只能躲着阳光，在建筑的阴影里前行。
一处重点高中里的一间教室中，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全都伏案而作。头顶的电风扇呼呼的转着，却吹不尽空气中的炎热，让所有学生的额头都满是汗水。
教室里很安静，除了头顶电扇转动的声音，就剩笔下纸张上的细微声音。
原来这些埋头执笔的学生，都在进行一场考试。
教室后方，一位少年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发呆，右手不自觉的转动着中性笔，身后没有垃圾的垃圾桶上飞着两三只苍蝇，少年却对其发出的嗡嗡声充耳不闻。
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后排靠桶，王的领土。
先天占了两样BUFF的少年，就是重生后的程牧。
此刻的程牧早已写完试卷，等着提前交卷时间。他实在无事可做，只好看着窗外的校园，思索着这几个月时间里自己做的事情。
重生的日子是2013年3月10号，这是程牧重生后确认的第一件事。
重生后的头几天，程牧非常迷茫，度过了重生后的第一个周末，但后来他发现这个世界跟自己记忆中的过往没有什么不同。
楼上的夫妻，在3月中旬周末晚上大吵大闹一阵后被邻居报警，警察带走两夫妻劝说，第二天就有搬家公司到楼上搬走各种东西，一时之间成为了小区里老年人饭后茶余的热论之事。
楼下夜宵摊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快3月底的时候，开夜宵摊的老大爷就死于心脏病突发，夜宵店开始了长久的关门歇业。
小区一家人丢了狗，结果程牧顺着记忆中的线索找到了脏兮兮的小狗，获得了失主家的感谢外加两百块钱。
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让程牧确定自己重生回了曾经的高三岁月。
确认这些后，程牧开始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学生。但不同于前世爱好玩乐荒废学业的自己，程牧在重生后的几个月内，将自己的月考成绩慢慢的提升上去。
其实程牧直接一次性将自己的成绩提高也是能做到的事，虽然他前世高考成绩一般，但是自己两世为人的阅历和理解能力，加上年轻人接受力极强的大脑，一个月内就弄明白了高中所学的知识。
只是为避免被人怀疑作弊，程牧干脆每个月都提升一点成绩，将之前的班级垫底，慢慢提升到了班级前十，年级前五十。
所有老师都对程牧的良好变化交口称赞，称他是自身努力崛起的后起之秀。
班主任一遍一遍的将他的事情讲给其他拖班级后腿的同学，以此激励学生们努力学习。
这两个月程牧不是没有想过做什么大事情，可惜他身为孤儿，根本没有什么事业起步的资本。
程牧也去买过一注彩票，之所以他能记得中奖数字，完全是因为前世在本地有人中了两亿多的彩票奖金，之后学校里不停传闻绑架和勒索的小道消息，都是关于这个两亿大奖。
但程牧还是小看了这些彩票机构，在开奖的当天晚上，程牧眼睁睁的看着头奖的数字变成了末等，一进一出，自己只得了个汽水的钱。
没了一夜暴富的路子，程牧暂时也只能当一个好学生。
毕竟在这座小县城里，没有什么自己知道的路线可以让自己走上比前世更高的起点。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考入一本，至少能让自己的学历比前世更高，这是现在自己能提升自身价值最稳妥的方法。
做了几个月的好学生，终于到了5月下旬，不久就要进行高考。
望着窗外，看着校园里的同龄人，程牧想起了前世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爱人。
同样的孤儿出身，同样在社会中努力前行，相知相恋相爱的两人互相扶持，互相依偎。
她现在在哪呢？
我还能遇见她么？
程牧想着前世爱人的音容笑貌，陷入思恋之中。
正回忆着爱人，一只手按在了程牧的肩膀上。
程牧停止回忆，转头看向身后，后面站着的是自己高三的班主任，黄老师。
黄老师本名黄耀世，班上的顽劣学生给他取了个黄药师的外号。黄老师人已中年，头发也已稀疏斑白，虽然上课时能讲得头头是道口若悬河，但平时却是个话很少的沉稳中年人。
黄老师站在程牧身后，看着程牧桌面上已经写完了的试卷，弯腰放低声音声询问程牧。
“检查过了？”
程牧重重点头没有说话。
“那就先出去自由活动吧。”
程牧再次点头，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后，轻手轻脚的出了教室。
黄老师将程牧的卷子拿到讲台，坐着将试卷最后几道大题看了一遍后放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程牧要是能早一年醒悟，就这提升成绩的速度，冲击今年高考省状元也不无可能。”
这么想一下，黄老师又马上摇摇头，自己还是想得太多，只要学生没有荒废时间，作为老师自己就足够欣慰了。
收好程牧的试卷，黄老师继续在教室里走动起来。
程牧当然不知道黄老师所想，此时的他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
高考前最后一次的月考，是学校很重视的事情，程牧没在走廊上晃荡多久，就被一个教室里的监考老师发现了。
“程牧？还没到交卷的时间，你怎么在外面。”
一位穿着还有些学生气的女老师走出了教室，拦着程牧小声的问道。
程牧自然是认得这位女老师的，刚从大学毕业没两年的数学教师许老师，在程牧之前的数学老师怀孕请孕假后，就成了程牧班级的数学代课老师。
适应了学生生活后，程牧就记起来前世这位许老师的下场不太好。
大学谈的男朋友在她结婚怀孕后出轨，家暴与冷暴力逼离婚，加上还没完全适应的教学压力，这位许老师在自己大一寒假之前就割腕自杀了。
这件事，还是程牧寒假高中聚会的时候，从留级的同学口中得知，饭桌上的众人都对一个年轻教师生命的逝去唏嘘不已。
程牧看着眼前充满年轻活力的许老师，稍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已经写完卷子而且检查过，黄老师让我出来的。”
“这样子啊。”
许老师看程牧毫无表情的回答，不像其他学生面对老师时的样子，反而像是一个社会人的冷静。
程牧两个多月成绩飞速上涨的事情，作为他班级的代课老师，许老师自然也是知道的。
也许他身上发生什么事情让他短短时间成长了？许老师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
“那你就先回家吧，在教学楼到处溜达，可能会影响其他同学的考试。”
程牧自然是点头应允，许老师得到回答，又回了教室继续监考。
程牧目送许老师进了教室，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将这年轻的生命从深渊中救下。
聚会饭桌上好像有女同学说过一些事情，高考后自己应该有机会做到这件事。
见程牧没走，许老师又从教室门口探出头看着他。
不等许老师开口，程牧就迈开脚步走向了楼梯，许老师歪歪头，又继续监考了。
……
高挂天空的太阳十分恶毒，程牧从学校出来没走多远就热得受不了，直接进了街边的一家冷饮店蹭空调。
看店员一直看着自己，程牧干脆点了一杯奶茶找了个位置坐下，吹着空调喝奶茶，身上的热气尽退。
墙壁上的电视机播放着新闻，播报员讲到了专家对气候的预测。
“今年多地气温升高，提前迎来高温天气…”
“专家预测，南部沿海和中部地区将迎来近几年最热的夏季…”
“再次提醒各位观众，提前做好防暑防晒的准备工作…”
“户外工作的工作者也要根据气温的…”
电视机中不断播报着天气预警和各种提醒，程牧还能听见周围女生小声的交流。
“什么鬼天气，真是热得要死。”
“我同事外出跑业务直接中暑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这才5月底就这么热，等七八月岂不是都没法上街了？”
“你还想上街？不怕再黑几度？”
程牧听着几个女生的讨论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热了，接下来几年还有得热哦。”
无声地笑了笑，程牧将奶茶喝完，起身离开了冷饮店。
在建筑阴影下躲躲藏藏，程牧终于走回了自己租住的屋子。
进门先打开空调，程牧换下校服穿上一身干净衣服，从冰箱拿出一杯冰水，坐在了沙发上。
坐了休息了一会儿，程牧拿出手机点亮屏幕。
2013年的智能手机，技术发展已有不错的苗头，各种性能都远超功能机手机。
这部手机是程牧手上唯一一个不符合记忆的物品，全黑色的手机机身背部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任何插入电话卡的地方。
更有意思的是，这部手机没有同期智能手机更换手机电池的可拆卸式后盖。
这手机，不需要充电诶。
电池研发者落泪。
要不是屏幕可以点亮，程牧都以为这就是一个奇特的手机模型。
手机界面与其他的智能机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其中多了一个程牧没有见过的应用。
3月10日重生以来，程牧曾无数次点击这个灰色的应用图标，但都只会弹出一个倒计时的提示框。
倒计时不断减少，直到今天程牧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已经只剩不到一分钟。
今天刚好就是自己18岁的生日，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拿着这部不科学的手机，看着手机上快要归零的倒计时，程牧的内心毫无波澜。
自己重生这么不科学的事都发生了，一个手机和没见过的应用又怎么了。
反正又不是炸弹。
待倒计时归零，程牧再次点击了灰色的应用图标，出现一个手机翻转的标识，程牧将手机横着拿在手上。
手机屏幕从黑色渐渐明亮，变化的速度十分缓慢，最后标准的灰色填充了长方形的屏幕。
两行彩色的标准方块字从灰色画面浮现。
【欢迎您】
【仰望者】
看着孤零零的六个字，程牧思索着皱起了眉头。
“仰望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