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一没想到在城外,终于见到了那位江家大公子。
江琛收到书信,天微亮就早早就同江府的管家等在城外。她接过祁柔嘉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嘴里轻声说着当心。祁柔嘉微微点了点头,一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模样。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侧目,心中念叨着这位公子待娘子真是体贴。
陆念一坐在马车当中,看到这一幕,心中说不上的酸涩和嫉妒。江琛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生的俊朗儒雅,站在祁家姐姐身边,格外相配。她本不想再看,可不知为什么眼睛和腿脚不听使唤。
没一刻,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站到了父亲身边。
江琛本没有留意到这个小姑娘,与陆柏互相行了礼后,才发觉这个小姑娘的目光在自已同祁柔嘉之间来回看着。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想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大概是自已想多了。江琛看了眼陆念一,笑着对陆柏说,
“陆家小姐果然生的清秀靓丽。陛下说的宋州风水养人,我今日算见到了。”
陆柏也堆着笑脸客套了两句,眼见着江琛与祁柔嘉上了江府的马车。这才招呼着众人上车进城。
陆离九跨坐在他那匹黑马上,垂眸看着盯着江府马车发愣的陆念一,勒紧了缰绳。他胯下的黑马发出了低沉的嘶鸣声,前蹄在地上蹬了两下。
“念一,这京都好风光,别坐在马车当中了。随我骑马怎么样?”
陆离九将妹妹扶上了自已的马,叮嘱她坐稳了,慢悠悠的甩了一下马鞭,两脚轻轻的蹬了下马肚。黑马便慢悠悠的走进了京都城内。
陆念一坐在哥哥身后,没有心思看这京都的街道百姓,侧着身子,一双眼透过陆离九的背盯着前面江府的马车。嘴上低声喃喃,
“九哥,你说我还能见到祁家姐姐吗?”
陆离九挥了下马鞭,只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一定能。”
宽敞明亮的大殿之中,朝臣们正对着北境的军报激烈地争论着。
一个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人群中央,正是被皇帝请回来朝堂的廖老将军。他身材高大,声如洪钟,腰杆挺直,手中紧紧握着玉板。
“北宁的骑兵凶悍,可老将军也不该如此挫我军锐气。”
廖老将军听了这话,怒目圆睁,狠狠地用玉板拍了刚刚发表完政见的年轻将领脑袋,大声呵斥道,
“你们这些后生。就该丢到沙场上,捡条命爬回来,才知道说话轻重。”
廖老将军一生军功累累,没有谁比他说这话更有分量。就连穆昌平都只能惊诧的看着刚刚殿下发生的那一幕,低头喝了口茶水,装作没有看见。
若不是廖老将军年岁已高,军中几轮更迭,如今青黄不接,在朝的将士少有见过十几二十年前几场恶战。如今他又何必忧愁北宁的边境未来是否会失守。
穆昌平清了清嗓子,
“就按老将军说的,今年武试多加兵法笔试,及殿试。就由廖老将军主持吧。如今北境缺少青年俊杰,倒是个遴选将才的好时机。”
\"谢陛下天恩。\"
廖老将军的声音回荡在金殿之中,他顿了一下,接着说,
“老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老将军请说。”
“老臣有一孙辈,从小跟着我研习兵法,也曾上过沙场。”
大殿当中略微起了些议论声,想这老将军一生戎马,如今却在金殿之上开口问皇帝给自已的孙辈讨要人情,刚刚还言辞铮铮,也不怕羞红老脸。
穆昌平倒是不在意,微微一笑,“老将军的孙子自然可以直接进了殿试,这没什么。”
可没承想,廖老将军摇了摇头,
“老臣求得不是这个,该考的让他考去,若是被黜落也是他自已还没这个实力。”
“那爱卿,此意是?”
“老臣的孙辈是个女娃娃。”
此话一出,朝堂中一片哗然。就连穆昌平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历朝历代都没有女子可以参加武试的规矩。如今廖老将军此话一出,是要他开了先例,允许女子参与武试。虽说女子习武的本就少之又少,可这先例一开,确实不合规矩。
穆昌平略微思忖了一番,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此事再议,便摁下。回到后宫中,他左思右想,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身边的大内官见到穆昌平坐在步辇上眉头深锁,轻声提醒陛下,
“陆州府一家昨日便进了京,递上谢恩的奏帖,陛下是否要传召陆州府觐见?”
“朕倒是忘了,他已经入了京。”
穆昌平挥了挥手,停下步辇,想要自已在后花园中走一走。后花园中百花已经凋零,实在没有什么景色可赏。他走到池塘边,问身边的内官要了些喂鱼的饵饼,丢进了池中。
不少红鲤争相游了过来,想要争一口吃食。水面也跟着翻起了浪花。穆昌平将最后一块饵饼细细捏碎丢进了池中,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传他晚些时候进宫吧。\"
\"还有他家的女儿,一并进宫谢恩领赏。”
江琛坐在棋盘前,眼前展开着刚刚送来的信。
信中先是交代了江淮已经回京,住在他早备好的院中。又提到,那小子在尧国的酒楼打杂,还给自已取了名,叫做彭二。他的嘴角抽了两下,嘴上轻轻骂了一句,
“混小子。连江家的姓都不要了。”
他寻江淮回京时,朝中刚刚传来北境零星的消息,只是无人在意。他记得幼时父亲同他说过,二十年前的战事,白骨累累。陛下心中伤痛更重,必然会在军中有大动作。
江琛眯了眯眼睛,他了解这个弟弟。纵使离开了江府,心中却没有办法放下在宫中的妹妹。只要将江南怀孕,如今在宫中的危险言明。他算准江淮不会置身事外,即使知道是做自已手上的棋子,也必定会快马回京。
如今朝堂之上,今年的武试无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江淮这小子,也算是赶上了。江琛看着棋谱,白子已经连成一线。棋谱中此时该有一枚黑子放在白子之中破局,可他指尖却夹起一枚白子,稳稳的放在当中。
陆柏回京,陛下如今忌惮江家势力,这是想给盛伯治添上对翅膀。他偏偏要把这对翅膀折了下去。
江琛冷笑一声,
彭二这诨名就让那小子再顶着一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