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吉回王府后便火速往杭州传信,告知杭思语册封县主一事。好言劝她和姨母先回淮州,等她接受册封完再去京城。

裴吉身边的贴身侍卫如今是王容,那个十年数次救他于危难间的男人。

年近三十岁,常年隐身跟随他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看起来脸色泛白,体型小巧消瘦,性格倒是沉稳。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懦弱卑微的仆人,只有裴吉知道,此人功夫在他之上。

不愿他再隐藏身形,裴吉便招到身边

“你可愿做本王侍卫统领一职?或者如果有其他未了之事,本王也愿意予你钱财,让你余生安定,放你离开。”

王容回复:“主子在,我便在。当年小姐救我一命,我听她的,护你周全。”

裴吉怀念道:“母妃当年的恩情你早就还完了,这么多年是本王亏待你了。既然不想走,那就再也别隐藏在暗处了,本王身边缺侍卫统领一人。”

“谨遵大人命”王荣答应道。

正大光明的做了贴身护卫一职。这么多年未发的月利,全补给了他。虽然还是有些不习惯,但会慢慢习惯。平日里再不会用残羹冷炙,吃的与他无异。

*

裴吉不用每天上朝,只待他整理完赈灾的折子递交上去,皇帝在朝堂上宣布,便可回淮州忙赈灾事宜,刚放下手中狼毫,王荣匆匆进来:“朝中出大事了。”

“哦?本王刚给你的钱被抢了?”

裴吉勾唇,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王荣噎了一下:“天子脚下,谁敢做这种事?”

“刚才说朝中出大事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太庙塌了。塌了大殿一角”

太庙供奉着历代皇帝、皇后、皇室亲属以及有重大功绩的功臣都能够被供奉在太庙,称“享太庙”。它比皇宫的主殿还要高大壮观,可以说是“天下第一殿”。可以说是绝对结实牢固。

太庙与皇家的意义,太庙出事,往往会波及皇帝。

太庙代表着天下子民对祖先的崇拜,饱含对本朝命脉能够得以延续和发展的祈愿。

往轻了说,皇帝无德,引祖宗震怒。往重了说,皇帝手足宗亲兄弟在世的不少,因此而被废去帝位的也不是没有。

古往今来,多少储君被人在这上面被构陷。

“如今宫门外头数百名弟子静坐,咱们的人从宫中带出来消息,御书房,那里也跪满了朝臣,打着忠君爱国的名号,胁迫天子下罪己诏。”

再不去,可得让他的父皇头疼了。

“嗯,正好写完奏折了,备马吧”裴吉吩咐道。

御书房中

文乾帝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多时一道折子被摔了下来,领头的宗亲贤王看着奏折自眼前一闪而过。砸向了他身后的朝臣。

贤王嘴唇一颤,身体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皇上……现在陕西河南等地都相继大旱、蝗灾,乱象频现。不赈灾拨款……,太庙示警……只怕天下子道皇帝无德,民揭竿而起。”

礼部尚书道:“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请皇上先下罪己诏”

“求皇上下罪己诏”

……

朝堂上如同阴云笼罩,只有次辅谢峥见一人不说话,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

一开始还有一两个朝臣反对皇帝下罪己诏,但贤王连同其他宗亲礼部户部等大力支持,到最后也都被一片主战的声音给呵斥得服了软。

皇帝不打断朝臣的发言,冷眼看着他的臣子们在他面前逼迫于他。

心里琢磨着裴吉怎么还没来,没有人给他递个消息么?

等外头安静下来,朝臣们跪的有些不稳了,文乾帝抻了个懒腰,小德子进来,小声道:“皇上,淮南王来了。”

皇帝面色一喜,“宣”。

裴吉写好赈灾的折子,在朝中大声宣读,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文乾帝瞥了一眼朝臣说:“众位爱卿,太史局已看好日子了,就在十日后,为大旱的苍生求雨。

而淮南王,也筹得八千万两白银,储备米粮糖油,只等航运开好,运往西北。

朕的好臣子们,朕要你们何用!?”

皇帝振振有词。

气氛彻底变了。

刚刚赫赫有词的朝臣现在瑟瑟发抖,震惊不已,不发一言,浑身冷汗。

八千万两白银,抄家都没这么多。

估计抄完这么多朝中大臣的家有八千万两吧。

户部尚书被撤职,换上了裴吉推荐的谢怀仁。裴吉的舅舅。

册封了杭思语为县主,杭盛为皇商。

皇帝道“救荒无奇策,富户能出资赈粜,足以助官赈之所不及,于闾阎殊有裨益”。

“天生五谷,拯救百姓饥厄;天福富家,正欲贫富相资”——苍天赐下五谷,是为了让百姓免于饥饿;苍天让你们致富,是为了让你们资助穷人。如今你们不肯拿粮食出来分给灾民,那苍天还要你们这些富户做什么呢?

富户,不只是富商,还有在跪的各位朝臣。

黄帝等的就是这一刻。

富商舍弃一辈子积攒的财富救灾,朝臣如果不表示一下,就和户部尚书一样撤职算了。

“臣愿捐款五千两”

“臣愿捐款一万两”

“臣愿捐款三千两”

……

王室宗亲则每位一万两。

最终朝臣每人小到捐款三千两,五千两大到一万两……

天子之怒向来如此,雷霆手段撤了不少人的职,让宗亲回府好好反省,没事少进宫。

文乾帝笑起来:“朕都明白,孔府后人们最重名声,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这次天灾应对过去。”

“此次赈灾所有事项,均由淮南王负责,工部侍郎谢琼与皇商杭盛协助,其余人等补齐所差银两”。

谢琼是谢峥见的二儿子,才华横溢,行事干练。航运的工程有他在,才能事半功倍。

“还有想跪的吗?没有就退朝吧。”

朝臣长揖一礼,躬身退出。

一场闹剧,皇帝国库分文未出,朝臣每人几乎出了一年俸禄。

他杭盛全副身家赈灾,朝臣只能咬牙往外掏。

裴吉下朝后带着旨意赶往淮州。

眼看离语儿回来的日子越近,裴吉每日脸上恍惚会有喜色出现。

一日,裴吉忙完今日的公务,突然甩下王离独自一口气跑出十里地去,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将士认出是淮南王,登时跪了一地。

这是语儿回来的必经之地。

看着远方夕阳将落,目之所及均笼着一层金灿灿的残照,裴吉只觉无限惬意。

闭了眼深吸一口气,裴吉忽地没那么迫切地想见到她了,因为他发觉,等待语儿到来的时光也是如此幸福。

正想着,不知怎的,裴吉突然生了一种预感,他感觉语儿马上就出现在他面前。这样想着,裴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了起来,当即让跟上的王离找来两匹马,轻快地跨上马,一扬鞭,又向远处疾驰而去。

护卫李京正率队在前面开路,远远看着一人疾驰而来,定睛细看了一会儿,认出那是淮南王来,忙勒马掉头,赶回杭思语的马车旁,“小姐,淮南王殿下来接您了。”

杭思语正在车内和姨母说着笑话,看着小人书,吃着干果,闻言忙放下书卷掀开车帘,探出大半个身子,果然见远处有一翩翩少年郎骑着马朝这边赶来。那人还远远地冲他挥了挥手。

一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杭思语顿觉心跳异常起来。

眼看那人终于赶到了自己身边,裴吉一把勒住马,微喘着气仰头看向她。

数月不见,再见到这人,杭思语不知怎得忽然生出了一丝羞涩,低低道一句“你来了”,一时再也说不出旁的话,只好咬住唇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

裴吉也细细看着她,这一细打量才发现这人与自己日夜在脑海里思念的人有了些许变化。短短数月,语儿的模样似乎长开了些。脸上依旧圆润,稚嫩的像水蜜桃,眼角多了翘起的妩媚,倒越发显得让他心跳加速。

也不知裴吉是否是刚才跑得太急的缘故,只见他脸上着了一层汗渍,几缕发丝湿哒哒地粘在脸颊上,双眸正水亮水亮地望向自己。

还从未有人如此阵势来接她。满怀期待看着她,仿佛她就是他的主人。

杭思语被他这副模样瞧得心中一颤,脸上泛起红晕。刚想放下车帘。却看到裴吉翻身下马,走至她的马前车,小心翼翼地揽住他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杭思语,惊呼一声“呜——”

姨母默默缩回目光往车里挪了挪。

待下了马,裴吉也舍不得松开此人,像是生怕她再不声不响地跑了般,不管她让他松开的话,紧紧抱着。片刻后,积攒了三月的怨念这才宣泄出口,“语儿可有想我……”

杭思语看他的模样,“没想”二字终是没忍心说出。

裴吉心中的满足与喜悦一时难以发泄,只能紧紧搂着满身桃花香,软乎乎的人儿,与他耳鬓相贴。

杭思语胸.口的大片柔软被挤压的难受,裴吉感受到了绵软,手也想伸进去摸摸,但身体却依然挪不开半分。

许是公务繁忙的缘故,裴吉长了短短的一茬胡须,扎得杭思语脸颊生疼。可裴吉仍是忍不住在她水润的脸上蹭了又蹭,浑然像是个搂着心爱玩意儿乱蹭的三岁孩童。

裴吉也说不明白自己是怎的,明明这人不在的时候,自己为人处世也颇稳重,可一见了她,似乎眨眼间变成毛毛躁躁的小子。

听着马车里姨母的咳嗽,裴吉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杭思语脸更红了,噔噔噔跑回了马车上,放下车帘坐下假装自己很淡定。眼睛余光却忍不住瞅外面。姨母“噗”的笑出声,杭思语更不好意思了。

早有人提前往杭府去送信,等他们赶回的时候,杭府里正张灯结彩地热闹着。原来杭盛一听到信儿就迫不及待地命人备酒备菜,又派人发了数十张帖子,只等女儿一行人来了,宣旨的官员宣完,便要宴请亲朋好友一同庆贺。

宣完旨,杭盛心底轻松许多,这么久的期待总算落实了。

皇商,只要有裴吉在,他送出去的钱慢慢还能赚回来。而且大善人的美誉,恐怕能带给他更大的惊喜。

众人便等着他出来开席,可左等右等的就是不见人出来,连县主杭思语也没影了。

杭盛也等急了,忙低声吩咐全福,“你快去看看他们两个在磨蹭什么,叫他们快些出来,别叫客人等急了。旁人还好说,将来的亲家公,谢家人谢琼,现在的工部侍郎好不容易来一趟,他们俩不在跟前着实在不像话。”

福全应一声便去。刚走到他们房门前福全便听到了里面隐约传出来的声音,立马就明白了这俩人躲在房里干的什么勾当了。

福全臊着脸低着头想走,但又想让亲朋干等着实在不好,只得硬着头皮敲敲门门,“姑爷,小姐,老爷叫你们两个出去吃饭,招呼客人呢……”

杭思语被抵在房中转角处腿都软了,这才想起姨母、谢琼等亲朋来,强压抑着口中的呜咽,低低地劝解他:“裴吉……别亲了……这……嘴都肿了……”

裴吉粗喘了两口气,微微不耐道:“那你先叫我看一下你的.胸.前,我想知道为何如此柔软……”

又对门外福全道:“吩咐他们先开席便是,我们一会儿便出去……”

福全只得领命而去。

杭思语知道皇子们在到一定年龄,会有人安排男女之事的启蒙,但裴吉恐怕在这方面一片空白。

被折腾的无法,刚“嗯”了一声,就被裴吉扯开领口,探头进去,他深吸一口气,顿时剑.拔弩张。两只大白兔子吓得晃荡了下。

裴吉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从她.胸.口离开,浑身憋的难受,帮她合好领口,缓了片刻才抬脚出去。

杭思语回了自己房间,玲珑为她准备了府中饭菜。

福全低声向杭盛回了方才的事。谢琼看一眼杭盛。杭盛想想自家那快要被拱了的女儿,觉得都抬不起头来。

又吩咐福全,别叫俩人太过了。裴吉如今是淮南王,不用往日,众人只能继续等。

半刻钟后,裴吉来了,他吩咐大家不必拘谨。

宴席上杯觥交杂,人声喧沸。不一会杭盛便喝醉了,拉着谢琼大倒苦水,“侍郎啊……这些年……我不容易啊……真的是不容易……独自一人把语儿拉扯大,养的白白胖胖,容易么我?”

谢琼也喝得有点上头,大着舌头道:“我侄儿也很优秀!我高兴啊,我有侄子我高兴……,你放心,殿下他喜欢县主,若是……若是将来裴吉和县主大婚,我第一个赞同……从此刻起,在我心目中,县主就排在殿下前头”。

酒后吐真言,杭盛也知谢琼这番话都是肺腑之言,他得探一探谢家人的口风。

裴吉无言,不擅人情世故。

后宫

“这赈灾一事总算看到希望了,皇上不用愁眉莫展了”

“八千万两,淮州杭盛?这富商竟有如此多银两?!”

太子府

“八千万两?!

“怪不得吴凡要养兵造反,淮州竟然如此富庶”

“这太子之位是不是要换人了?不行母后说了,只要我不犯错,谁也不能把我怎样”

“淮南王此时风头正盛,功劳不小。赈灾一事已成定局,太子只能等下次机会扳回一局。”

各世家

“八千万两!?”

“百年世家,哪怕嫁嫡女,准备的嫁妆也才万两左右,这够嫁几千个嫡女了……”

“淮南王和太子,王不见王”

“这淮南王运气真好,早就听说淮南富庶,但没想到如此有钱”

各地学堂、书舍

“听说杭大善人有一女,待我高中,定要前去提亲,如此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杭大善人资助过我,以后杭氏就是我亲人”

“我要为杭大善人著书立说,让其流芳百世!”

“但凡以后有杭大善人需要的,我必义不容辞!”

各地民间

“有杭大善人,真是我大蓝朝之幸事”

“杭大善人是我辈楷模”

“如果我是他,我做不到杭大善人这样,只能说 佩服”

“我以 是淮州人而自豪”

各地学堂书舍

“听说杭大善人有一女,待我高中,定要前去提亲,如此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杭大善人资助过我,以后杭氏就是我亲人”

“杭大善人没有儿子,我要组织乡亲们为杭大善人立庙朝拜,让他能享后世香火!”

一时间,十九洲各地无一不称赞其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