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田文杰已经在景家住了半月,他的伤腿也渐渐好转,景昊和云放每天的细心照顾,让田文杰很是感动。
田文杰终日躺在床上,有些无聊。景昊和云放就经常给他讲述外面的有趣的事情。
主要内容就是他们在后院儿的伟大工程的进展。说的田文杰心里痒痒的。
他以前只是一心的钻在书本里。虽然也是山村里的孩子,但跟萧家村的小伙伴并不是很熟稔。由于家里没有种太多的田,所以父母也从来没有让他下过地。这也算是萧家村的独一份儿,如今听景昊和云放讲述田间自由自在的日子,心里竟莫名生起了一种向往。
景昊怕他一个人在的时候无聊,还给他带了两本景昭的藏书,他看过之后,三个人也在一起研讨。
田文杰惊讶的发现,景昊虽然年纪比自已小几岁,但对经史子集的熟悉程度根本不亚于自已。而且在圣人圣言的解读上,观点新颖,独辟蹊径,虽然有些观点让他不能够苟同,却又让他反驳不了,不由自主的折服。
相比景昊,还可以说是家学渊源,从小有景昭这样的名师指导,可那个同村的云放,也让他惊讶不已。
他知道云放来景先生家之前,是没有进过学堂的。但他不知道云放的母亲和已经过世的父亲居然都识文断字,甚至在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饱读诗书。云放一直跟着自已的爹娘读书识字,虽然没有学过经史子集,没有写过科举文章。但思想开阔,学习速度快,一点就通。
云放是小山村长大的孩子,甚至都没有去过县城,但说起整个东文国的地理状况,人文面貌居然如数家珍。
田文杰好奇云放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云放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也是来到景先生家后,从景先生的藏书中看到的。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田文杰恍惚记的上次拜访先生的时候,先生也曾向他提议,建议他闲时可以多看一些游记散篇。他当时一心在圣贤书上,也没往心里去。如今听云放和景昊谈论这些,他感觉眼前仿佛被打开了一扇门,通向那个他从未踏足过的世界。
田文杰每天都期待景昊和云放有空的时候,能陪他坐坐,聊聊,他还期待自已的腿尽早痊愈,他就可以和景昊、云放一起去后院儿劳作。
他从小一个人读书,在私塾和书院也没有几个好友。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从不觉得孤独。可现在这一刻,他就是那么渴望能够加入进去,能够加入景昊、云放、水瑶他们那个热闹的团体里去。
这一日上午,景昭在给学堂的学子们授课,水瑶跟着芸娘在房中做着她的手工。
景家小院,四面静悄悄的。忽然前面的大门口传来了一阵叩门声,景家的门童——景昊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田守礼,旁边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看装扮并不是这村里的人。一副书生的打扮,身着一件绣花的蓝衫,脚上像是一双新鞋,只是这时,雪白的千层底糊上了泥巴,蓝布鞋面上也溅上了点点滴滴的泥点子。
少年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无意识的用折扇敲击着自已的手心。景昊抬眼看去,这少年五官生的尚属端正。只是脸色有些惨白,想必是终日待在房里,不见阳光所致。
他看见有人来开门,脸上顿时堆起了笑意。再看见开门的是个小孩子,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但是景昊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不耐和不屑。
田守礼看见了景昊,忙上前一步,开口问:“昊儿,景先生在吗?”
“田大伯,我爹现在在学堂里,给学子们上课呢。”
田守礼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开口道: “哎呀,李公子,你看,我说这个时间来拜会不太合适。先生不在家,这……”
少年脸色有点儿僵,只是一瞬间就又堆起了笑容,说: “伯父,我只是想见见文杰,即便主人家不在,也无妨吧。”
田守礼只好对景昊说: “这是我家文杰在县城的书院里的同窗,李琦公子。他来探望文杰,只是文杰现在在先生这儿养伤。可他这么远来了,我也只好把他带过来,要不然昊儿你去问一下你娘,能不能让李公子进去看一眼文杰?
一边的李琦也对昊儿笑着说: “小兄弟,我是田文杰的至交好友,听闻他伤了,特意从县里赶过来探望,不料文杰现在住在贵府,冒昧打扰了,希望能通融一二,让我见一见文杰。
景昊打量了一下李琦,面向田守礼,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说道: “田大伯,不必问我娘了。我带你们去见见文杰哥哥就是了,你们跟我进来吧。”
三个人直接到了田文杰的卧房,田文杰正手里捧着一本东文国游记,看着津津有味。
只听见一声“ 文杰老弟,你受苦了。”声音有些大,还有些尖,感觉像一把利器刺穿了小院的宁静。
田文杰抬眼看去,就看见李琦正跨过门槛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已好像被毒蛇盯住了的猎物,周身感到一股子的寒气。
定了定神,田文杰开口道: “李琦,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李琦无比亲热的伸手拉住了田文杰: “ 哎呀,文杰,几日不见,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田文杰淡淡的说: “只是受了伤,一时饮食不调而已。”
李琦很是自来熟的,在田文杰的床边坐下。继续说道: “当日我家中有事,一早起来就随父亲赶往了省城。才不能赴与文杰你的雅集之约。谁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等我从省城赶回,去医馆探望,文杰你已经回乡下了,我多方问询打听,才得知你家地址。所以直到今日才过来探望。文杰,你千万不要恼我。”
田文杰说: “李兄,你多虑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大多是李琦在说,田文杰只是淡淡的回着。
李琦却毫不在意: “文杰,你当时怎么会遭遇歹人,那歹人的模样?你可看清了,他们因何劫你? 还把你打成这样。当时,那歹人可曾说了些什么?”
李琦装作不经意的问着。田文杰也不由得眉心跳了一跳。但依然淡淡的说: “ 歹人心里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呢?当时情况混乱,我也不记得他们的长相。说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不过就是叫我交出身上钱财。只是我是一个穷学生,身上并没有什么银钱。他们恼羞成怒,才把我打成这样罢了。”
李琦听了,大骂歹人可恶。接着又问田文杰的腿上的伤养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什么时候可以回书院?
田文杰长叹一口气,说: “ 还回什么书院,腿在县里接骨接的就不好,回来又摔了一跤,导致这骨头到现在都没有长好。要不是我们村里的景先生略懂一点接骨的手艺,好心把我接到他家住着,帮我接好了腿,可能我早就连命都不保了。如今还奢求读什么书,只求能早日养好伤,种好家里这几亩田,求个温饱吧。”
李琦一边用眼睛瞟着田文杰额上的伤疤,一边嘴里大呼着可惜,
“文杰,你文采斐然。将来乡试必定榜上有名,如此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田文杰说: “我容貌已损,身有残疾,就是文章做的再好,也考不了科举,入不了仕,这都是我的命,我认就是了。”
李琦眼神瞟向田文杰放在一边的书。
“文杰,你过谦了吧?这在病榻上不是还在用着功。”
田文杰伸手取过落在一旁的书,说道: “不过是病中无聊,向景先生借了本闲书打发时间而已。”
李琦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一本东文国的游记,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轻视之意,他面上不显,依旧笑着说: “文杰尚在病中,看些闲书打发时间也好。”
这时屋外传来的水瑶清脆的声音: “ 文杰哥哥,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水瑶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小木马走了进来,进房后发现屋里有一个陌生人,不由得一愣。
一直在旁边沏茶,沏了半晌还没起沏好的景昊,连忙站起来,过去拉着水瑶的手,说:“妹妹,文杰哥哥有客人,你等会儿再来。”说完,牵着水瑶的手,兄妹二人就离开了田文杰的房间。
只是这么一瞬,李琦已经被水瑶精致漂亮的模样看呆了。
他扭头问田文杰: “ 刚才进来的女孩儿是谁,竟生的如此俊俏可爱。”
田文杰已经看到了,李琦刚才目光粘在水瑶身上的瞬间,心里一阵恶心。他面色一沉,说: “李兄,非礼勿视。”
李琦被田文杰刺了一句,面上有些讪讪的。
田文杰接着道: “ 李兄,我如今借住在先生家养病,实在不方便招待你。何况我们这小村子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起你的,还请李兄早点儿回县里吧。”
一旁的田守礼也赶紧过来说:“是啊,李公子,山路崎岖不好走,你还是早点儿启程回县里吧,我们穷家小户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真是对不住了。”
李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怒,但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起身说: “文杰,你说的对,这里确实不方便。那改日文杰你养好了伤,到县里去,我们兄弟二人再聚。”
说完,李琦就和田守礼一起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