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景昭和芸娘对云放的满意,云放心里也充满了对师父和师娘的敬意和感激。

不仅师父收自已为亲传弟子,倾心教授。师娘还特意找到自已的娘亲,说她那一手双面绣精湛绝伦,只做些寻常的绣品,卖到镇上不识货的人手里,是暴殄天物,师娘说她有门路,可以把这些绣品卖到省城甚至更远的地方。师娘给娘亲送去了一些上等的料子和绣线。让娘每个月只需绣上两、三块帕子或荷包就好。然后按一块帕子或荷包给半吊钱的工钱。

云放觉得这是师娘在故意救助他们,但娘亲说若是师娘真的有门路将这些绣品销到达官贵人的手里。确实也能卖到比这还高的价钱。

当然娘亲也知道,实际情况是没有人会千里迢迢到这深山里来收这几件绣品。所以不管师娘是不是真的有门路将这些绣品卖出高价,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在帮自已家脱离生存的困境。

娘亲嘱咐他要将师父师娘待自已的好铭记在心里,要以侍父母之心侍奉师父师娘。

所以,现在林芳每月只需绣出三四件小绣品,就够母子二人的吃穿用度。云放除了侍弄好自家那几亩田,剩下的时间便全都泡在了景家,他与景昊和水瑶三人朝夕相处,很快变的情同兄妹。

不过三人毕竟年纪都不大,聚在一起花样百出,先是不满意后院的小菜园太小,每天闲暇时便在屋后开荒。所幸景家在这村中安家最晚。屋子建在村子最东边,屋后是无边的荒地。一直通向东边的大山,所以三个人计划将菜园再扩大几倍。

景昊说索性再搭几个棚子,养上鸡鸭鹅,水瑶说可以挖个鱼塘,养上一池塘她心爱的小红鱼。云放说可以再搭个大棚子,养上牛羊,再把他们来时带来的那辆青棚小马车上的马儿也迁到后院来。那匹马在前院的小棚里住的不自在,还弄得前院一股子臭味儿,若是移到后院来,前院可以给师娘种点花花草草。

最后三个人又一致觉得,还得在后院打一口深井,才能供给这些鸡鸭鹅牛马羊以及菜地用水。还得再平整出一块地,建个练武场,三人练习好武艺才可以进山狩猎。

计划有些宏伟,定下来后三人自已也觉得仅靠他们三个人的力量,估计得建到猴年马月。为了能够早日实现他们的宏伟蓝图,三个人想到了借助其他的有生力量。

于是景昊和云放就趁着下午二人轮流看管学堂的时候,(现在下午的学堂答疑,小先生已经从景昊一人增加为景昊和云放两位了) 给萧家村的莘莘学子们增加了一堂体能课,也就是让所有的孩子们到景家的后院儿开荒。并且三人还定制了奖惩机制,每天开荒最优秀的五人各记一分。十天一个总结,由水瑶记录,每人按自已名下的分值来景昊这里兑换习字用的纸张。景家学堂里的孩子们都是从小干活出身,没有怕出力的,而且纸张的诱惑忒大。于是每日下午放学后,景家后院的空地上就出现了你追我赶,挥汗如雨的劳动场面。其中张大勇力气最大,小西脑子灵活,二人总是得分最多。

景昭和芸娘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景昭初时也有些惊讶,但心里强大的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对芸娘笑着说: “ 看样子再过几年,我们两个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靠这几个小的养着了。”

芸娘很不开心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暗自有些郁闷。两个小子就算了,她那个白白嫩嫩,娇娇弱弱,长得跟朵花似的小闺女。不是应该在房里写写字,绣绣花,然后抱着她的胳膊娇声细语的唤阿娘吗?

可现在怎么除了一早一晚找她练功时,能见着闺女的人影,别的时间都在后院儿对付那些石块儿,土坷垃呢?

阳光那么炙热,尽管她的宝贝女儿生的皮肤雪白,但也经不住这么个暴晒啊。都怪景昊那个混小子。还有云放,刚来的时候看着高冷,每日里也不多说一句话。担心他是小小年纪背负着生活的重担,性格会变得偏执,她和景昭才一边给林芳假借收绣品,实则送银子,一边让景昊和水瑶多跟他一起玩耍。可没想到三个人在一起没多久时间,就弄出这种搅天搅地的情形来。

景昭看芸娘一副心事重重却又沉默不语的模样,便收起了戏谑,正色道:“芸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芸娘抬头看了看景昭,说: “不错,我是有一些有点儿担心。我们当初选择隐居在这偏僻的地方,就是想过平静的日子。你如今惜才,不忍云放这样的好孩子埋没。但昊儿本身就不是一个安生的主,瑶瑶的来历明显不凡,生的又太好。这几个孩子聚在一起,若是显得太过出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就违背了我们避居在此的本意了。”

景昭看着芸娘,良久开口道: “芸娘啊,虽说我们是因不愿意掺和外面那些纷争才隐居在此。但人生一世,若是因为担心这,顾虑那,不能按自已的心意畅快而活。又有什么意思呢?咱们已经避居到如此偏远的地方,既然遇到了水瑶和云放这样的孩子。难道只因为怕惹上红尘的纠纷,就限制他们吗?那我还是景昭,你还是萧芸娘吗?

景昭声音不高,话也柔和,但就像一颗雷在芸娘的头顶炸响。是从何时起,她萧芸娘活的如此瞻前顾后了?

她是为了避开俗世中的纷争,才与夫君隐居在此。但那也是因为她喜欢这种逍遥自在的田园生活,若是一味的为了避世而限制自已的本性,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活着,失了本心,那她还是当初那个萧芸娘吗?

芸娘的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定定的看着景昭,道: “景先生天天传道解惑,活得越发通透了。今日是芸娘钻了牛角尖,如今得你这一席话,受教了。”

景昭听了哈哈大笑,戏谑道: “娘子谬赞了,古人说家有贤妻夫无祸,因为芸娘你贤良淑德,有福气,为夫才能如此逍遥自在啊。”

“不过,我还是不能放任瑶瑶天天在田里打滚儿。”芸娘白了景昭一眼,又把话题引回到水瑶身上,说: “不然我好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儿,就要变成野小子了,我得想个办法把水瑶哄回来。这样吧,以后他们在田里胡闹的时候,我把水瑶带回来,教她机关算术。我看瑶瑶那孩子对这些也很感兴趣,而且我们要在这里长期安家,对这房子周围的防护也需要完善一点。”

景昭点头道: “你说的是,这房子建的匆忙,周围的防护,我们当初布置的也确实是太粗略了一点。瑶瑶如今是我们的女儿,这些她也确实应该多学学,再观察一段时间。若云放确实品行无二,心智坚定,很多东西也可以让他接触学习。”

芸娘点头称是。

夫妻二人在房中言谈正酣,忽然听到院门口有人急切的呼喊: “景先生,景先生在家吗?萧家妹子,萧家妹子开开门。”

喊声中带着哭腔,景昭和芸娘疑惑的对望了一眼,芸娘连忙起身去前院开门。

刚打开门,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差点撞到芸娘身上,芸娘身手敏捷的向旁边一闪,又及时的伸手扶了他一把。来人才勉强站稳了脚。他连连冲芸娘抱拳致歉,芸娘定睛一看,居然是田文杰的父亲田守礼。

她惊讶的问: “田家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这时,景昭也踏出了屋门,田守礼一见景昭,慌忙奔了过去,带着哭意喊道: “景先生,景先生,求你救救我家文杰吧。”

“文杰,文杰不是去县里读书了吗?这是怎么了?田大哥,不要着急,进屋慢慢说。”

田守礼急得摆着手,说: “我不进屋了,求先生随我回家去,看我家文杰一眼。文杰前几日还好好的在县里读书,不知咋的却受了伤,脸上破了相,腿也断了。”田守礼说着禁不住眼泪纵横,三十多岁的人一时间似乎老了十岁。

他哭着说: “文杰在县里的医馆里躺了七八天,医馆里的大夫给接上了腿。说这条腿纵然长好了也废了,脸上的伤也会留下疤。文杰知道后当场就昏死了过去。残废,这,这是从根上断了我家文杰科考的路啊。可怜文杰他从小点灯熬油,起五更,睡半夜的读书。现在这样,他哪受得了。现在家里的银子也花完了,只好把他从医馆里接回来。不料他到家这半日就高烧不止,吃不进,喝不进,我看他人马上就不行了。我记得景先生你是懂医术的,你上次给文杰那个药膏,文杰抹上,手很快就消肿了。所以我现在来请先生,求先生能到我家去看看文杰。若是能救文杰一命,我下辈子给先生当牛做马。”田守礼说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景昭连忙弯腰去扶,同时对一边的芸娘说:“ 芸娘去帮我把我的药箱拿来,再把那几样治外伤的药带上,我现在就随田家大哥去看看文杰。”

田守礼本来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听见景昭说马上就去看文杰,立刻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激动的搓着手,嘴里一遍遍的说: “ 谢谢景先生,谢谢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