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事业上仍一事无成。历经多次创业失败后,我变得有些自暴自弃。我卖过女装,开过车行,当过中介,卖过水果,甚至开过滴滴,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每次我都想好好拼搏一番,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然而每次都只是让负债不断累加。每次失败后,我都会陷入漫长的颓废期,甚至一蹶不振。渐渐地,我患上了抑郁症和躁狂症。我可以在房间里待很久都不出门,也会因为一阵风而大发雷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家里整日整夜地争吵,都是因为柴米油盐。我总觉得自已已经很努力了,只是运气不佳,总觉得自已不被理解,也不被原谅。其实,我只是想把一件事情做好,却为何总是遇到如此大的阻力?

又是一天,我又因为一些琐事与太太发生了争吵。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两个孩子的奶粉、尿片、学费,处处都需要钱。我深知如此消沉下去绝非良策,但却找不到任何出路。穷人之所以越来越穷,更多的是因为缺乏创业的资本和后续的支持,更没有资源去支撑,最终只能以失败收场。现实社会并非小说,白手起家的故事并不多见。由于多次创业失败,债务累累,家里也变得鸡犬不宁。日夜争吵,无休无止。我明白,如果继续这样颓废下去,这个家迟早会支离破碎,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然而我又能如何呢?中专学历,未曾有过工作经历,亦无任何工作经验。无学历,无经验,欲觅得一份工作,简历竟不知如何填写。除了开车和胆大这两项技能,似乎并无其他过人之处,甚至连胆大也算不上一门技艺。于是,我又陷入了长时间的迷茫,不知道自已能干什么,会干什么,又可以干什么。因此,没有资源,没有人脉,没有学历,没有经验,这些因素真的将自已困得死死的。每天只能无所事事地抱着手机在网络世界里游荡,虚度光阴。

辗转中在朋友圈看到有人招司机,是霍师傅。我和霍师傅是开水果店的时候认识的,霍师傅来买水果,来的次数多了慢慢的就聊起天加了微信就认识了。后来因为知道对方都是异眼,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聊的更多把对方都当做朋友,有事没事都会聊几句,一起坐下来喝喝茶。

我知道霍师傅是堂官,也就是负责丧礼整个流程的主理人主持人。所以霍师傅招司机我也多少能猜到是什么司机,抱着要不试一试的心态联系了霍师傅。

霍师傅接起电话

霍:“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又在哪里看到奇怪东西了?”霍师傅接起电话异常的兴奋,因为他总喜欢跟我互相分享灵异怪闻。

我:“霍师傅,我看到你朋友在招司机。。。我想。。。试试。。。”我颤颤巍巍的说着。

霍:“你知道我招的可不是普通司机!”霍师傅表现出明显的诧异和不可置信,生怕我误会声线都提高了两度并且重复了这句话两次。

我:“嗯,我知道,我想试试。”

霍:“嗯。。。好吧,你下午傍晚来馆里找我一趟。”霍师傅似乎听出我的坚定,沉默思考了片刻后缓慢的说出这句话,话里却还有丝丝顾虑。

这里说一下,其实殡仪馆很多工作都是外包的劳务派遣。所以在馆内工作的工作人员不一定是公职人员,也不一定是通过公招入职。劳务派遣对于学历来说没过多要求,能把事做好比读死书拿着张破文凭不会做事来的强。馆内大师傅基本都是自已一个派遣团队,就像工地的包工头。霍师傅就是包工头,而且还是资质最老的包工头,馆内其他师傅基本也都是霍师傅培养出来的,所以馆内基本也都对霍师傅很尊重。

下午傍晚我如约来到殡仪馆找霍师傅,霍师傅正在和锋哥,通哥,小刚一起布置一个灵堂,让我等他一下时候叫大胆把我引进了休息室。大胆安排我坐下后拿起遥控打开电视开始看泰国的恐怖鬼片,嗐!在这地方看这玩意。。。大胆的名字真不是盖的。。。小胆也在,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睡着,呼噜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简哥随手拿起一张纸卷了卷开始撩小胆的鼻孔,把小胆吓得一激灵,满头大汗起来看清楚是简哥弄他刚想发火,简哥示意他我在这呢说他不像话睡的。小胆傻笑的跟我点点头。

说话间霍师傅推门进来,一一给我介绍每一位。然后让简哥带我去见见老师。老师?还有老师?是教什么的?教我怎么把灵车开好吗?给我介绍开灵车的每一步要怎么做注意什么吗?带着满脑子疑问,跟在简哥背后穿过了灵台,置灵室,推开门路过化妆间,洁净室,退冰间,来到了冷冻间。冷冻间?老师在冷冻间?咋滴?外面太热进来避暑来了?里面也不凉啊。都是冰柜排出来的热气。。。也没看到人啊?躲哪去了?在哪待着不好在这待着?满脑子的疑惑没有一点解答,慌张的四处张望,生怕在哪个角落窜出来一个人。

简哥走到一个标着非字的冰柜前停下,毕恭毕敬的鞠了一个躬,我也照做了表示尊敬。随后简哥拉开了第二行中间的抽屉,我诧异的退了一步,简哥伸手拉开眼前的尸袋拉链转头对我说:“来吧兄弟!见见老师,给老师问好!”随后映入我眼帘的大体老师着实吓我一跳,原来这就是老师。我知道了,试我胆子来了。我看了一眼吓得一动不动,走也不是,因为脚软了也走不动,就僵在那了,头也动不了了就眼睁睁的盯着大体老师。。。

这位大体老师是非正常死因的遗体,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边的头和一半的身子都烂了,一块块的碎肉和堆在中间的内脏就这么在我面前。这视觉的冲击力可能这辈子都很难忘记。简哥跟我解释这位大体老师是交通事故,至今未找到家属没办法做遗体修复和火化安葬,只能在馆里暂时安置希望早日找到家属入土为安。简哥看我镇定的一动不动轻轻的拉上尸袋的拉链鞠躬说了句“打扰了,感谢大体老师。”然后慢慢的合上冰柜。我也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感谢大体老师给我上了第一堂课,很震撼,记忆犹新。

我慢慢的回过神,简哥带着我准备往外走。我余光中仿佛看到刚才的大体老师站在了冰柜旁边冲我摆了摆手笑了笑,好像在欢迎我入职。也因为有了这一次的视觉冲击,后来我见过这么多的遗体并没有胆怯过。我们从冷冻间出来路过退冰室,我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原来是安姐和拐哥正好进来检查遗体的退冰情况,准备给退冰完的遗体做洁净沐浴。是拐哥身上香囊的味道。我看了一眼安姐在检查的遗体,是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奶奶,就在我看过去的一刹那!老奶奶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吓得我立刻拉住了简哥,示意简哥看过去。安姐看出了我的惊慌,冲我笑了笑解释到:“没事,这是从冰柜请出来退冰准备洁净的,寒气水气往外排就会有水珠,看起来就像流眼泪。等下彻底退冰了我们帮祂清洁一下换好衣服就交给小礼化妆。”转头就对老奶奶轻声说:“奶奶,放轻松别紧张,我们会帮你做好清洁换好衣服让你体体面面走完最后的一趟路的。”我向安姐拐哥和老奶奶轻轻的鞠了躬点了点头跟着简哥就离开了,路过化妆间时小礼正在整理着化妆品。从前我一直认为给往生者用的化妆品一定都是普普通通的便宜货,结果是我错了,小礼正在整理的化妆品琳琅满目都是国际知名大牌,也许这也算最后的体面吧。在回休息室的路上强哥正在置灵室布置一副崭新的环保寿木,花姐在灵台的礼宾台收拾布置着,简哥一一给我介绍了大家。

在前往见大体老师和回来休息室这一路短短百余米感觉却穿越了一个人的一生。看到的,学到的,接触到的,都是我前半生没想过我会接触的。对生命多了几分敬意,对同行从业者更多了满满的敬佩。真的如果没有这些人,没有他们赋予的体面,得有多少人在人生的终点显得极其狼狈?

回到休息室,霍师傅转头问简哥:“小七怎样?还可以吗?”简哥用力的点了点头,盯着我竖起大拇指说到:“真行啊!眼都不带眨一下的,一动不带动的死死地盯着。一点没看出来怕啊!真是个人才!”眼里满满的欣赏和敬佩。小胆咻的一声跳起来喊到:“我去?真行啊!你这不是跟我哥不相上下?”我心虚的低下头笑了笑,谁知道我是多害怕啊,我不是不想动啊!是吓得根本动不了,就差吓尿!都到门口了那一种!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就这样我顺利办完手续领到西装工服,外勤马甲,运动鞋,车钥匙,即日上岗。

就此我开启了充当一位又一位前往人生尽头旅行的旅行家的向导,让我服务好每一位的最后一程旅行,让每一位体面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