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太唱着线腔,那调子婉转,细腻,随着曲调李宗太从口中吐词来。

木偶在曲调中自如运转,只要线在动,木偶便一定会动,木偶始终要被控制在线和指法下,指法要求它如何,它一定就会如何。

千谏看着提线木偶的走动,和正常人无二,如真人在走动一般。

她眼前,木偶时而顺滑举起手,时而平滑左右摆动,以然是真人模样,它们被指法重新赋予了人的生命。

千谏那张枯色的脸逐渐隐隐有了微笑,这木偶戏格外吸引她,很是有趣。

木偶身上穿着缩小的麻布衣物,麻布衣物歪七扭八套在木偶身上,并且这衣物蓝白搭配,上面有着银丝线的反光,显得衣物在无数条褶皱中光影变幻。

衣物穿在这些木偶身上,比例完全是协调的。

"啊——!"此时,李太宗一阵长长的婉转拖音喊出。

这一声喊完,下一个木偶在提线中小跑弯腰,头抬高的小步上场。

这些上场的木偶一直保持着微笑,面目轮廓呈长方形,他们的笑肌呈圆球状凸出来,下巴也朝前凸出,笑肌和下巴之间呈一条线瘪进去,把下巴和笑肌衬的突突出出,并且他们大大的眼睛或小小的眼睛们的黑色瞳孔在眼眶中占比特别大,双眼微吊,有神地盯着前方。

千谏盯着这些木偶,视线随木偶左移来右移去。

此时李宗太抖指法一出,他控制的那木偶在线的抖动下,发寒颤,一下下瑟瑟发抖搓动双手起来。

只要李宗太想,木偶可以做任何动作,这些动作逼真且有趣。

千谏缓缓往座椅前坐了些,她想看的更仔细,看这有趣的木偶更仔细些。

她的面容在提线木偶似人般的行动间逐渐高兴起来,笑容在脸上十分明显。

李宗太在千谏面前表演着,他依旧暗中观察着千谏的面目。

千谏方才才如家中死人一般之样,可仅仅只是看这平常的一出木偶戏便激动了,他看来千谏有些易激动。

"哈哈哈。"此时千谏捂着嘴,小声笑着。

坐在大厅中央的主座正处理征兵一事的封凌夜听见这笑声,他抬头,但他手上没有停止写奏折,就这样看向千谏,问道:"看来你很喜欢木偶戏?"

"是…"千谏听见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她一下有些惊。

"那便好,你能分散注意力便好,这样才能更快些恢复身体不是?"封凌夜再次低下头,继续在大厅主座前的桌上写着奏折。

千谏也又回过神来,继续看着这如真人表演的木偶表演。

"哦…"千谏看着,发出阵阵感叹。

那木偶又顺滑提起左脚,有力柔顺向前踢蹬,它的跨骨也跟着转动,跨骨的转动在衣上显现出来,若隐若现。

砰一下,那木偶跪在地上,双手伸举过头顶,它的手指因抖指法阵阵颤抖,在求着饶。

那木偶不一会又起身,在幕布上大跑大跳,它手腕在跑跳间折了,它便抬起手至自己眼前,看着折断的手,它做出一副手腕抖动的痛苦模样。

千谏越看李宗太的指法和木偶,她就越觉喜欢,她的双眼已然离不开如此逼真的木偶。

逐渐,她那双眼看着李宗太摆弄着提线木偶——他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根线上,靠线拉提着木偶,她流露出一种渴望。

她渴望也去控制一番提线木偶,去演一出木偶戏。

如果吾真能演的话,那会很有意思吧,她想。

正想着,突然传出一声音让千谏从思想中回过神。

这声音是李宗太传出的。

"夫人,恕贱民冒昧,看您如此喜欢,可想来亲自一试?"李宗太提下手中的指法勾提,他看向千谏问道。

李宗太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千谏,好碰千谏的手腕,给她诊病,光观察她那惨白的面貌很难有什么进展。

"可…以吗?"千谏有些惊讶李宗太会让她来一试。

"丞相,妾身能……"

千谏正看向封凌夜,她想向封凌夜请愿。

可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封凌夜打断。

"要去便去试试吧。"封凌夜打断千谏平顺道,同时他低着头一直书奏折。

"谢丞相。"

千谏从座上起身,她被座旁的两个婢女扶着走向黑色绒布前。

"见过夫人。"李宗太见千谏朝他走来,他连忙鞠了一躬,以示恭敬。

"这木偶的提线真…细致,这提线是怎么扎入木偶,又是如何放入抓板中,倒是让人好奇,您的手真巧,不过,这木偶…是如何动起来并如此逼真,那便更好奇且让我喜欢了。"千谏走至李宗太身边,她虚弱渴望的看着钩牌说着这些话。

她只见钩牌前方是一长方形,后方是棍状。

"您好奇线是如何钉入木偶的,放入抓板的?是这般钉入的,您看,这头钉线钉在头上有两条,胸坎线、后背线都是一条,脚线两条便够,手线五条,这些线各自细化至手肘、膝盖、脚腕、这些个关节处,基本线位就有16条,这些线都要穿在一个木板上,也就是钩牌。钩牌一侧这四个孔是穿手线的位置,钩牌后两个角是穿头钉线的位置,前两个角是穿脚线的位置,尾部棍状木条上穿的接连两条竖线分别是手背线,后背线。这钉线,抓板就是这般弄的。"李宗太开口言着。

"至于木偶是如何动起来,可否冒昧一番,让贱民亲自握您的手腕来教您?这样您会学得更快。"李宗太恭敬与千谏凑得更近。

他阵阵盯着千谏的手腕,他需要碰上千谏的手腕,才能给千谏把脉看看。

"当然。"千谏伸出双手。

李宗太面带和善的微笑,他也伸手,他把住千谏的腕。

千谏感受到李宗太把着她的手腕,她的心跳阵阵,她的双目也隐隐有些盯住李宗太,但很快,这种盯视消失,那双目又变为虚色平缓。

刚把不到二秒,封凌夜便突然开口。

"这是在做何?"

他口中言着,但依旧低头写着奏折,从未抬起头来。

千谏听到这声音,她何其恐惧,她的手猛的一缩,想把手腕从李宗太手中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