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来自深渊的记忆碎片
无尽黑暗之中，首先涌来的是风声，特别大的风声。
于是光线出现了，这是一片雪地，看起来是在一个山顶，山下坐落着被大雪覆盖的古代建筑，其间灯火阑珊，这建筑群中心则是一把巨大的石剑，剑柄上巨大的铁锁连在四周的群山上。
“这是哪……”方均心里疑惑，却说不出来话，也无法操纵身体看向四周。
“元一师兄，时辰到了。”来者说道。
“我明白，洪泽呢？”方均的声音出现在他自已的耳朵里。
“洪泽师兄也来了，他……”
“好了，你去吧。我还要再看看雪。”被称为元一的男人转回头向下看去，“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啊，就要以她的死作为开场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违反门规，私自炼制禁药，洪泽那么做只是在延长她的痛苦罢了，被邪祟侵蚀的修士，一开始算死了。”元一身边的宝剑化作人形说道。
“也许对他来说，林露能活着就够了，就算要忍受痛苦，也是他在替她背负。”元一闭上眼，“洪泽和她都是跟我一同长大的师兄弟，可我居然要亲手……”
“你心软了？”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感叹。”元一说完纵身一跃，宝剑紧随其后，他们来到山后的法场，今天要处死掌门弟子的地方。
“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这就是人生，没有谁的人生一帆风顺，就算是你，凝元一，也不例外。”长剑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
“有的时候？”元一来到法场最高位，本来属于掌门的位置。
“我从出生开始就在做我不我不愿意的事，在遇到台下两人以前，我就像是木偶，行动在设定好的路上，直到师父收了他们为徒，我开始和人交流，以人的身份。”
“可你诞生之前就被规定好了一生，你必须拯救这苍生，必须用你的肩膀担起这没人能承担的责任。和我还蛮像的，但我毕竟只是一把剑，并不是真的人。”
“那你觉得我是剑还是人？”
“当然是人……”
待到落座后，元一就再没说过话。
台下，站在受审席的洪泽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师兄，那目光像是羡慕，又像是厌恶。他被抓回天剑宗后想的最多的就是，要是我拥有像他一样的强大力量，是不是就能做自已想做的事不被约束呢？
邪祟降临已经55年了，世间各宗门都是各怀鬼胎，究竟有谁是想着救这天下，洪泽在这几年的战斗中已经看不清了。
越是到预言后期，邪祟怪物的力量便越发强大，但各宗门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不团结，洪泽有预感，战争要爆发了。
当他看到尽管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各门派依然相互猜疑，甚至互相残杀时，他就同许多人一样，对于拯救这个没救的世界毫无兴趣了。毕竟现在凡人们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在荒淫无度地度日，生育率空前低下，按照这个趋势，最后直面星陨的也就只有他们这些老不死的修士们了。
但是那个人想要努力，那个人总是那么天真，那么傻，傻到洪泽根本不放心让她独自出宗讨伐邪祟。
这些怪物与这个世界孕育的魔物完全不同，具有相当大的侵蚀性，实力弱小的凡人和低阶修士在被它们击中后会直接死亡，而在渡劫后期的修士则几乎能抵御这种侵蚀……但每个门派能到达此境界的人都不超过十个，甚至大部分门派连五个都没有。
所以像洪泽和林露这样的修士，则会在侵蚀下失去人的智慧，逐渐被怪物同化。
那是发生在今年春天的事，林露带着门下后辈出门历练讨伐，却遭遇了不测。
本来等到洪泽与元一赶到就能脱险的几人，由于别宗弟子执意对怪物出手，结果反而成了怪物的养料，使它强大到足以击破元一给她的临时结界法宝……
那个地方是一个很美的山谷，各种各样的花儿依着山涧开放，鸟兽虫鱼悠闲其间，在这充满生机的春日，却有23名天剑宗弟子永远睡去了……
赶到时，那邪祟正在咬食弟子们的尸骨，元一闭上眼，赤霞剑随即出鞘，在洪泽拔剑之前便将它斩杀。
当赤霞再次回到手中时，邪祟已经化作飞灰消散……
元一看到那已经坏掉的结界法宝让林露没有被吃掉——那法宝上依然带有令邪祟厌恶的气息，但如果他们来得再晚一点，林露也将尸骨无存……
“把她处理掉吧。”元一看见了她身上的伤口，平静地对洪泽说。
洪泽抱着奄奄一息的林露，迟迟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他一句:“师兄，你觉得你真的还算人吗？”
“什么意思？”元一停下脚步。
“面对这样的惨剧，我却在你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泪滴打在林露脏乱的脸上，“明明在这里失去生命的人不是旁人，是朝夕相处的同门，你却连一点悲痛都没有。”
“或许师弟们说的对，你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而已。”他有些失控。
“随你怎么说，把她处理好，我先回去了。”元一似乎不在意他的说法。
“你的眼里只有使命和苍生，没有别的了吗！”洪泽冲着他离开的身影喊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山谷中的鸟语虫鸣。
“罪徒洪泽，明知禁术之害而故犯，私通邪派，视我门法度为无物，现按门规废除修为打入山牢！”长老宣读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了法场，“即刻处死邪祟孽物林露，为警醒门人，长老会决议由元一行刑！”
洪泽抬起头，看着凝元一一跃而下，走到了捆仙柱上林露的面前。
大弟子的气场震慑住了这一方天地，云停日掩，风止水静。但当那个天下一人抬头看向林露时，却迟疑了。
“师兄……救我……”她呢喃着发出声音，在此刻她当然知道自已会在此地被处死，早在洪泽用禁术让她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但当她真的处于此处时，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
元一按住剑柄，但他的心却没能静下来，反应他心境的剑身发出轻轻的颤抖。
这一幕使得在场的所有弟子震惊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受审位的洪泽爆发出相当大的笑声，“你居然会犹豫吗？回答我，元一！阻碍你拔剑的是什么？！”
台上的弟子们开始窃窃私语。
凝元一又看了看林露，最终拔出了赤霞剑，剑指那个尚存人形的女孩，在一瞬间将她化为了芥粉。
随后他拿着剑慢慢走到洪泽的面前。
洪泽看着他:“想不到你居然会有这种反应，我真的很想看到，你所爱的人死在眼前你会有怎么样呢反应啊。”
“还有什么要说吗？”元一提着剑说。
“如果你不在这里杀了我，你会后悔的，我最终要让你对你的苍生失望，让你对你坚持了一生的使命感到可笑…”
那把剑又颤了颤。
“我……不会杀你。”元一说完，利刃般的真气刺进洪泽的身体，废掉了他的根基和经络，洪泽口吐鲜血:“真是可悲啊，凝元一……”随后洪泽便昏迷不醒了。
蜂鸣声穿进方均的大脑，他再次回到黑暗，随即恢复了视力，映入眼帘的是宿舍的天花板，他惊坐起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的是梦？
方均大口喘气，与平时不同，他没有醒来就忘记梦的内容，这些画面像是烙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清晰而又疼痛。
“做噩梦了？”朱云问道。
“你……”方均看向朱云，发现她和梦中的剑灵长得有些不同，大概是梦中赤霞剑的剑灵显得更成熟些。
“你就叫朱云吗？或者说这把剑就叫朱云？”方均问道。
“啊？你这什么问题……”朱云挑挑眉毛，“反正我从我诞生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告诉我我叫朱云。我觉得名字不错就保留了。”
“他们？是指……”
“方家的研究员呗，他们又看不到我，但是总是对着我说话。”朱云耸耸肩。
“你不是说是我唤醒的你吗？”
“对啊，是你的出现让我可以移动，以前我就是像普通的剑一样摆在一个玻璃柜里。”朱云看向门口，“怎么这姑娘又来了，我还有事没说呢。”
“谁啊？”
“你的好妹妹咯。”朱云说完便又消失了，随即门禁被打开，方心悦象征性地敲敲门走了进来。
“睡醒没？我爸来电话了，他说要看看你。”心悦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方均。
“你爸？我是喊二叔吗？”方均起身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是吧。”心悦把视频电话接到方均的电脑上，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胡子大叔形象出现在了屏幕上。
“你确定这是你爸？”方均小声问，“怎么看着像修空调的……”
“少贫嘴。”心悦顺势捏了一下他的脸。
“方均啊！好久不见呐！你都长这么高这么帅啦！”胡子大叔笑着招手。
“嗯……叔叔我记性不好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吗？”方均实在不记得这个二叔。
“当然见过！我还抱过你呢！”
真是毫不意外的回答呢！！
“爸！你别搞怪了，说正事！”心悦瞪了父亲一眼。
“哦对对对！既然你不记得我了我就介绍一下，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辨免，是心悦的爸爸，你的二叔，这个电话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把一件前世纪的文物送过去了。那个东西和你的前世有关。”
“和我有关？”方均忍住没吐槽二叔的名字……
“嗯，可能会让你有些反应，比如梦到前世记忆什么的。”
“其实我刚才就梦到了。”方均说完，有人敲了敲门:“队长！你的邮政包裹！”
……为什么是快递过来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