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已停,屋内一片闷。

柳闹儿抱着肩膀,痴痴坐在床上,眼眶红红的,含着泪,一声不吭。

金元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柳闹儿的手,除了“对不起”,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他实在想不到张雅会变得如此不堪,竟连脸面、名节都不顾了。

金元只觉得这个女人可怕。

“丫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金元轻轻用手拭去柳闹儿脸上的泪。

柳闹儿抬起头,看着金元,良久,才喃喃道,“哥哥说,不理那个女人。”

金元语塞,他知道柳闹儿是个实心眼的人,虽看上去有些不太灵光,可心里却是向着金元的。

这种心贴着心的关系,金元十分珍惜。

“可是,哥哥把那个女人抱的紧紧的……”柳闹儿嫩嫩的小嘴一撇,呜咽说道。

金元急了,强行将柳闹儿揽在怀里,细声说道,“傻丫头,你知道,我被她下了药,我只以为当时站在我跟前的是你,才搂得那么紧的。”

“下药?”柳闹儿的眼神忽然冷了,“她要害死哥哥!”

金元摇了摇头,“她不想害死我,她想拆散我们。”

柳闹儿沉吟半晌,才愣愣说道,“哥哥会离开我吗?”

“怎么舍得……”金元笑道。

……

眨眼间,天便黑了。

村小学,张雅躺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睛,浑身是汗。

她梦见死去的爹爹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下贱。

她忽地痴痴笑了起来,她就是下贱,爹爹说的怎么不对呢?

先是她受不了苦,主动委身给了田守义。

她用身子换了轻松与体面,这甜头让她感到满足。

张雅知道,像她这样既无爹娘又无本领的独女,村里那些男人暗地里不知想了多少次。

况且她又是地主的女儿,就算是受到了侵犯,她找谁说去呢,不如趁着这身子还算值钱,用它为自己谋一些利来。

她这样安慰自己,可想着想着,她又忽然哭了起来。

田留旺从她身上起来的时候,她竟没有发怒,甚至连一句冷话也没有。就那么让田留旺提着裤子跑了。

她甚至还在想,田留旺算是欠她一个人情了。

张雅扇了自己一巴掌,她不就是下贱吗。

小雨淅淅沥沥地滴着,她忽然怕极了,烦躁极了。

她受不了这安静,因为在这样静静的夜里,她的尊严、良知会反复撕扯她的心,让她在心理上痛不欲生。

她曾经也是个体面的人。

张雅裸着身子在床上痛苦地蜷成了一团,她用手捶着自己的头,想要将那不中用的“尊严、良知”从她身体里揪出去。

她想要男人,只有在承欢时,她才会忘了自己还是人,忘了自己曾经是一个自尊的人。

门被人从外面拍响。

张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飞速地从地上跳起来,她连羞也不顾了,光着身子就去开门。

这个点儿来的,必是田守义了。

张雅需要田守义,她宁愿自己就这样堕落下去,也不要那清醒的痛苦。

门开了,站在门外的不是田守义,却是柳闹儿。

柳闹儿扎着两个麻花辫,浑身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她的脸白白的,像纸糊人。

张雅倚在门边,冷笑了一声。

她就那样光着身子,任风卷着雨水落在她的肩上、乳上……

她脸上挂着硬硬的笑,仿佛水泥浇筑的一样。

“呦,我当又是哪个男人,原来是嫂子?”张雅嗤笑,“怎么,没有带男人来?你一个女人,难道也想在床上作践我?”

柳闹儿只冷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张雅信步走到床边坐下,白洁的身子发出淡淡光芒,“田留旺是嫂子喊过来的吧?前几天晚上,也是嫂子故意让元哥哥看到的?”

“嫂子看上去年轻没心机的一个人,城府可不浅。”张雅笑道。

柳闹儿将雨衣摔打到张雅的脸上,张雅被打翻在床上。

未及起身,双颊就火辣辣一阵疼,柳闹儿打了她两个耳光。

张雅却也不闹,只是笑道,“嫂子最好打死我,不然,我一定会把金元拖上我的床。”

“我光杆子人一个,已经半个身子陷入泥坑的人,我在乎什么?我喜欢元哥哥,我就要和元哥哥睡觉。”张雅癫癫地笑了起来。

“我过不好,谁也别想过好。都是一类人,凭什么你们比我过得好……”张雅冷笑道。

柳闹儿连嘴唇上的血色都没有了,整张脸上只剩下眼睛黑黑的。

她缓缓地走着,走到床边,一把将张雅拉到了床边。

柳闹儿单手掐住张雅的脖子,竟生生将张雅给提了起来。

强烈地窒息感让张雅挣扎个不停,然而更让她恐惧的是柳闹儿。

一个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这么大,就是金元,一只手将她提起来也是勉强的。

柳闹儿收紧了手,忽咯咯笑了起来,“你死了,就好了……”

张雅死命地挣扎着,她已觉得头晕了,眼前一阵一阵黑。

“我……死……了……金元……就会遭殃……”张雅挣扎说道,“杀人……偿命……”

“我死……也要拉……拉你陪葬……”

柳闹儿听了张雅的话,忽地将她摔到地上,笑吟吟地看着张雅,不知从哪里忽地拎出一条小臂粗的黑鳞蛇来。

她盘着蛇,蹲在张雅的身边,含笑说道,“你再敢靠近金元,我让它一口一口吃了你……”

看着眼前握着蛇似鬼一般的柳闹儿,张雅吓得尖声叫了出来,也顾不得肚子撞在桌角的剧痛,没命地往门外爬。

柳闹儿却一脚踩住了张雅的腿,张雅动弹不得。

柳闹儿将蛇放在张雅的背上,张雅吓得浑身战栗,背上传来的冰凉黏腻的感觉让她几乎崩溃。

“求求你……”张雅屏气哀求道,“拿走……”

只听柳闹儿冷笑一声,紧接着张雅背上传来一阵剧痛,那蛇在她背上咬了一口。

张雅吓昏了过去,下身汩汩流出血来。

金元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有响动,睁开眼,却见柳闹儿浑身湿漉漉的进屋来。

“哪里去了?”金元问道,“忙将干衣服递给柳闹儿。”

柳闹儿笑嘻嘻地说道,“去打那个女人,不让她靠近哥哥!”

金元困意正浓,也不理她,只当柳闹儿说的疯话,只笑道,“快换衣服睡觉。”

张雅已怀孕多日,这次意外小产正好可以借机掩盖过去。

田守义隔天就送她住进了镇卫生所,对外则是以急性胃炎发作为由。

张雅第一次进西角镇,又住进这样干净敞亮的卫生院,每日衣食都不用她操心。她看着来来往往的护士,十分羡慕她们能够生活在这里。

她心里忽又萌生了另外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