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修觉得今日怕是要拜一拜道祖才行,先是听说了有关仙人之事,随后又碰上一个天眷之人。虽然还不知这叫施瑜的少年天赋是什么,可只要是天眷之人,那就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哪怕只是能简单地挪移些东西,荡魔军中都有前辈利用上这等不起眼的天赋。

“不过这毕竟是大事,你可还要考虑考虑。”施瑜答应后,索修反而让他多多考虑起来。

众人都看出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位嬷嬷似乎刚刚醒来,您这我就不问了,拿着明府的说辞替你写上一份,您看如何?”索修见众人以施嬷嬷为首,赶紧卖了个好。既然这么多人都众口一词,想来差了这老妇一份也无关紧要。

当然,最要紧的是卫郡守的说辞,旁人的都只是佐证而已。

索修见此间事已了,便向众人道别。

“我还得去寻张道长,他那边的说法还是要记的,毕竟还要上奏朝廷。至于施小弟可以开始准备行囊,至多三四日,待我将公务办了之后,便带你回营。”

卫元正点头,知道他说的是正理。虽然张道长比之群仙算不得上什么高人,可对朝廷而言,三品已经是不容小觑的人物了。所以哪怕张道长对今日之事的说辞和卫元正一模一样,可却依然不能漏了。

“索将军自去便是,我也要回衙了。现下便不送将军,到时再见。”卫元正拱手道。

“告辞!”

众人站在院门,看着索修一拔马头先行离开。

卫元正回身,伸出手摸了摸施瑜的头。

“小瑜,虽然知道你替兄妹俩担忧的心思,可入不入荡魔军关乎你一生。伯父也不劝你去或不去,只希望你想想,若是死在半途、若是军功不够、若是不能成仙,这三个‘若是’你可能承受?你不用答我,也不用告诉旁人,自己心中知晓便可。”

卫元正为官多年,自然是深谋远虑。然而再聪明之人都有难以抉择的时候。可再难,却总要做出决定。若是比哪个决定更好,那要选一个自然容易,可他面对的往往都是从两个差的里面,挑出一个可能不那么差的。

今日施瑜索要做的决定,在卫元正看来无论选哪个都不好。所以他也只能将“未虑胜先虑败”这点心得告诉施瑜。

“谢伯父指点,小侄一定多多思量。”施瑜躬身答道。

施瑜答得认真,然而如何能瞒过卫元正?他光看施瑜那副毫不犹豫地神情便知道,施瑜早已经定下心思,此时怕也只是在敷衍而已。

卫元正摇摇头觉得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他拍拍施瑜的肩膀,领着卫明玉往外走去。卫明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卫元正一扯,将话都憋了回去。

看着一行车马彻底消失在林子里,施嬷嬷才让看门老头合上院门。

今日原本一出道教高人收徒的好事,谁都没想到最后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施嬷嬷按着胸口,那之前被先生一指贯穿,此时即便已经没了伤痛,可依然让她心有余悸。

望着前院那些还在耍疯的孤儿,施嬷嬷心中生出“无知是福”的感慨来。

卫元正返回宁安城内,听着周围嘈杂的人声他不由撩开了布帘,向外看了一眼。往日里毫不在意的市井景象,此刻竟然让他生出几分亲切来。想起刚才在福幼院的那番经历,卫元正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为官之后,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那种生死不由己的处境了?

“仙人……”卫元正不由喃喃。

“爹,说什么呢?”

“没什么,”卫元正回过神,“对了,今日你做的可不好。施瑜想要如何做是他的事,你怎可为了一己之念便想要拦他?这可不是为友之道。”

“我哪儿有?”

“哼,你本心自知。即便今日我懒得管你,可你这般下去总有一日伤了人心却还不知晓。想想当年,你可曾有要害谁的念头?可行事却偏偏天怒人怨。只过了两年,你便忘了当日之景了吗?”

卫明玉不由脸红,他当年还真想害过施嬷嬷和施瑜他们。不过他也知道了父亲想说什么,只是卫元正说得朦胧,让年少的卫明玉总觉得难以理清其中含义。

“你且想想,若是你若替我报仇,施瑜却拦住你,你可愿意?”卫元正见他懵懂,只好点了出来,“心善未必行善,行善未必心善。”

“爹,你是说我今日不该劝瑜哥哥吗?”卫明玉依然不是全然明白。

“君子不替人而择。你道清利害,随后应让施瑜自己思量才是。”

不说卫元正如何训子,索修一路相询找到了持心观。现在持心观自然没有刚开那般人声鼎沸,不过比周边热闹一点。索修缓马而行,道门观外将马系在在拴马石上,他拉过一知客。

“我乃军中之人,寻你家观主有事相询,你只要告诉他我为今日之事而来,他便知道。”

知客虽然面带狐疑,不过索修自称来自军中,还说得言之凿凿,让他不敢将索修退了。

“军爷稍等,”知客答道,“容我通禀一声。”

索修也不着急,站在观外打量起来。不多时知客前来,谁知并非张道长请他相见。

“这位军爷,我家观主回来后就闭关了,此时谁也不见。”

索修眉头一挑,他自然知道修士有时会闭关,不过怎么在这个时候?

索修不知的是,今日张道长见得仙人当面,更是亲眼看着先生一指一挥间便让一四品境生灭,对他而言心中触动有多大旁人难以想象的。原本颇为沮丧的张道长在回程时一路思量,越想越觉得先生那一指一挥玄妙无穷,顿时灵机一起撼动了多年的瓶颈。

甚至都来不及寻一僻静山林,便在闹市内的道观开始闭关。

正当索修还在疑惑时,耳边传来旁人的议论。

“知道吗,刚才道君显灵了!”

“你说什么,莫非是喝多了?”

“多少人都瞧见了,城南外刚才白日生光,比天上太阳还亮!”

“啊,莫非真是道君显灵?”

“那还能有假?而且我告诉你,观主刚刚才从城难外归来!”

城中不少人在之前见了奇景,城南不远处竟然白日生光,让不少人以为是道君显灵。还有那熟悉的,猜到这景象就是在福幼院那边,更是生出想要前去打问的心思。

索修摇了摇头,他方才听了几个亲历之人的讲述,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和这观内的道君无关,真说起来却是神教之人弄出的动静。

他当时正在林中,没有见得这等景象,此时想来也颇为遗憾。

四品境啊,就这般让人生生造出来了。若非几人都说是那先生亲口说言,索修都不敢相信。

一次收徒却变成一场分离,期间有仙人有“先生”,索修作为外人都觉得唏嘘不已。

仙凡之别,有如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