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宁和葛小花听闻有人来寻自己,两人不由相视一眼,发现彼此眼底都带着恐惧。
莫说是葛小花,身位兄长的葛宁此时都不想去见那人,不过又不好同施嬷嬷解释,无奈之下两人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施嬷嬷一同前去。
不但是施瑜,兄妹俩其实心中也藏着秘密——事关父母之仇。
两人曾经聊过此事,当时都有放弃之意。没想到此时居然有人找上门来。那种感觉犹如逃离虎口后过了多时,却发现恶虎仍在身后一般。
“那人看着怪怪的,你俩先去看看是否认识,”施嬷嬷一边走一边嘱咐道,“其他事之后再说,嬷嬷自会应付。”
施嬷嬷见两人都沉默不语,丝毫没有将要见到亲人的兴奋或是好奇,不由开口安慰。她作为福幼院嬷嬷,自然觉得哪怕对方真是两人的亲戚,若是自己不愿,对方也不能将两人领走。
“嬷嬷……”
葛宁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若是对方真和自家父母有关……
先生就在隔壁,走过去不过短短几步路,葛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卫老大他们,想着施瑜更是在隔壁,他心中多少有了点底气。
隔壁屋子的门虚掩着,施嬷嬷将门推开先一步走了进去,葛宁葛小花不由藏在她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对方。屋内的老者两手放在膝上,大刀金马坐在那里。施嬷嬷他们后,老者一双眼睛直勾勾望了过来。
施嬷嬷见两人躲在身后,于是将他们拉到自己两侧,用手按在他们肩膀上。
“这位是先生,”施嬷嬷开口为他们介绍,“这两个便是葛宁和葛小花了。”
先生的眼光中审视的意味极浓,施嬷嬷尚好,只是觉得他的目光让人有些不适。而葛宁和葛小花看来,坐着依然比他们高的先生,此时正俯视着两人,除了审视外他的眼里更是有着让人胆寒的无情。
先生并没有起身,甚至连手指都没动过一下,他坐在那里开口问道:“你们父母叫什么?”
葛小花的身体在颤栗,她不知道原因,可先生的目光就是让她四肢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她紧紧抓着施嬷嬷的衣服,将整个人都藏到了她身后。葛宁转头,看着瑟瑟发抖的葛小花,他伸出自己胖乎乎的胳膊握住了妹妹的手。葛小花被他握住先是一颤,随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哥哥,她也紧紧握住葛宁。
握着哥哥的手,这让葛小花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虽然葛宁的手也同样在发抖。
安下妹妹的心,葛宁抱着最后的期望说道:“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葛宁没想过的是,他这句话本身便有问题,若是没有秘密何需遮掩?
施嬷嬷察觉到了两人的异样,不说葛宁这般拒绝的态度,身后葛小花的颤抖让她更是诧异。施嬷嬷只好紧紧搂住葛宁的肩膀,低下身在说道:“莫怕,即便这人不是你亲戚,还有嬷嬷在呢。别忘记隔壁还有卫伯父他们。”
说着,她还用力捏了捏葛宁的肩膀。这个动作让葛宁觉得多少有了些勇气。
先生冷冷看着三人,他站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爹叫葛环。”
葛宁闻言不由身体一震,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拉着施嬷嬷和葛小花就想往外走。不明就里的施嬷嬷却没有动,她扶住差点摔倒的葛宁开口问道:“小宁怎么了?”
葛小花也拉着施嬷嬷往外走,她用变得有些尖利的声音喊道:“嬷嬷快跑!”
施嬷嬷见状并没有跑,她虽然不知为何兄妹俩如此恐惧,可既然两人不想认亲她自然也不会阻拦。不过身后两双小手死死拉住她,施嬷嬷顾不得失礼,行了个女礼说道:“两个孩子怕是认生,不如先生过几日再来吧。”
不等先生回答,施嬷嬷面朝着先生慢慢退出屋外。
兄妹俩一出屋外,葛宁拉着葛小花便跑,然而跑了几步后他却忽然停住。有些茫然的望了下四周,喘着粗气的葛宁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往哪里跑?
旁人不知道,可葛宁却知道,对方岂是自己用腿能跑掉的?
他是停下了,一旁的葛小花却拖着他往回跑。葛宁被拽得一个踉跄。
“还跑什么?”
多年习惯,有任何事葛小花第一个想到的只有施瑜。
“找瑜哥哥!”
卫府四家丁隐约听加了隔壁屋子的对话,卫大、卫二和兄妹俩是惯熟的,他们见二人跑来便将他们放进屋内。当兄妹俩冲进屋子的时候恰好听到张道长那句“若是再不收徒,贫道所传一脉便要断送在贫道手中了”。
卫元正等人刚听完这位道长的解释,却没想葛宁和葛小花冲了进来。施瑜见到两人样子便知道不对,顾不得理会张道长,赶紧上前扶住两人。手上传来两人的颤抖,施瑜从没见过他们这副样子,不由皱眉道:“怎么了?”
葛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事情不是一两句能解释清楚的。
葛小花看着施瑜俊秀的脸,心中忽然一颤,她突然意识到今天这事或许……不,是一定连施瑜都没法解决,自己此时带着哥哥来找他,岂不是害了他?
她推开施瑜,拉着葛宁向往跑外。施瑜不明就里,可仍旧下意识伸手拉住两人。
卫明玉见了不由皱眉,他从未见过葛小花推开过施瑜,此时不得不开口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不能、不能连累你们。”葛小花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
被人打断了自己的讲述,张道长眉头皱起,只是此间之人和他并不相熟,所以也未曾开口。一旁的卫元正见了张道长的神情,顿时生出心思来:本来张道长收徒之事不一定能成,若是兄妹俩再惹他不快,那今日就实在太扫兴。
葛宁和葛小花他自然认识,两人和施瑜、卫明玉青梅竹马。往日卫明玉说起两人,除了葛宁贪吃外不曾听闻有什么冒失举动。
“你兄妹二人莫急,有我、张道长在,还有何事能让你们如此为难?”
见兄妹俩踌躇难言,施瑜露出一个笑脸,他拍了拍两人说道:“别怕,有我在呢。”
被施瑜和施嬷嬷扶着,屋内又有位高权重的卫元正,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张道长,这终于让兄妹俩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至于施瑜,一双手紧紧抓住两人,葛宁和葛小花若是真有危险,施瑜怎会放他们离开?见走不脱,兄妹二人只要相视一眼,葛宁咽了下口水,他刚想开口却没想门口传来了动静。
“你是何人?”不知是卫老大还是卫老二的声音传进屋内,随即又是几声闷响。众人看去发现卫府四家丁都像是被谁推了一把,正摔倒在地上。
“我是先生。”
一个男子背着手,从容进走屋内。
兄妹两人拉着施嬷嬷和施瑜不由后退,站到了卫元正他们身边。
卫元正身位一郡之首,被一陌生人闯了进来自然是不快至极。可他却并未开口呵斥,躺在地上的四个家丁让他明白,此间事已经不是权势能了的。
一旁的张道长眉头紧锁,他开口道:“先生也是人名?藏头露尾之辈。”
先生看了张道长一眼,可眼神中既没有怒意也没有警告,甚至连不屑都没有。张道长的话对他而言似乎比清风还不如。他环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兄妹俩身上。
“你们不是想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吗?”
“可以问我啊。”
“对了,你们也可以叫我‘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