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三只信鸽从临江府宁安县城郡衙展翅,一同向南而飞。中的一只被山岭中的飞鹰所擒,成了飞鹰一餐;一只在歇息落脚时被山猫捉住,留下一地鸽毛。
只有最后一只,历经千难万险,越过高山峻岭最终飞到了秦国西南的嶓冢山。信鸽沿着一条小路飞行,可飞得越远树林越密,到最后那路毒不见了踪影。
又飞了十余里,信鸽总算凭着自己的本能寻到了一处峡谷。
峡谷在两处高耸的无名峰之间,雾气缭绕。除了十余里外那条断头路隐隐指向峡谷,再无出入痕迹可寻。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远处的夕阳将整片山岭都几乎染红,可独独照不进那处山谷。
信鸽在峡谷上空盘旋了两圈,厚厚的云雾让它有些迟疑,可最后还是一个俯身扎进了云雾中。
雾静而浓,信鸽进入后甚至迷失了方向。然而在下坠了数十丈后,眼前豁然开朗,天上的雾气仿佛被挡在了离地三十丈的空中,既不散去也不下坠。只是阳光难入,山谷中显得极为幽深,向远处看去只能发现到处都是无尽的黑暗,让人难以察觉山谷到底有多大。此时不少地方都亮着火把,隐约现出了一片类似城镇的轮廓。
信鸽钻出云雾顿时引来了几道视线,数个正赤膊的男子不由转头,停下了正在挥舞的长刀。一旁有人呵斥了几人,他们才回过神继续挥舞长刀,向着空处劈去。
又飞了百余丈,越过十余座大小高低各不相同的建筑,其中有长宽数丈的茅草屋,也有砖石而建的楼宇。信鸽绕过一座三丈多高的塔楼,终于落在了塔楼后面的空地上。
塔楼墙上插着火把,照亮了空地,地上放着稻谷和水槽,除了它还有几只同类正在吃食饮水。几只鸽子虽然颜色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脚上都绑着半指粗细的木棍。
鸽子们吃饱饮足也不离开,蹲在地上打盹,就像回到了老巢。
塔楼后面有一扇黑色的木门,斑驳的漆色和开裂的门边都让这扇门显得破旧而沧桑。木门被推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少女脸蛋微圆,一头乌黑的头发梳着个双平髻;她脸色白的异常,仿若常年不见阳光,衬得上面那双眼睛像是两颗黑色的宝石;上身一件天蓝色的浅袖衣服,下身一条白色长裙,长裙随着她的脚步翩翩而动,只是她腰间绑了一条灰扑扑的围裙,如同仆妇才会用的东西,与她那身又干净又漂亮的衣裙毫不相配,显得颇为奇怪。
少女挎着个竹篮走到空地上,取下鸽子脚上的细木棍,然后把鸽子放进篮里。
带着所有鸽子,少女又进了塔楼,随手将那扇老旧的黑门给合上。楼内一片漆黑,然而少女却似乎能看见一般,在黑暗中踩着木质楼梯一路“咚咚咚”地跑上楼。
“阿彩你小心些,让你提盏灯你也不要,摔着怎么办?”
名叫阿彩的少女一上二楼便听见有人说话。
二楼四周有窗,亮着几盏油灯,等外面罩着白纸做成的灯笼。一老头正看着阿彩,刚才正是他开的口。这老头脑袋秃了大半,剩下那点灰发在头顶系了个滑稽的小抓髻。
“阿爷放心啦,我怎么会摔着?”阿彩冲着二楼一老头说道。
听了这话老头脸色一板道:“再熟的路,要是不小心也有摔跟头的那一天。”
“嗯,我知道了,这是今天的条子。”阿彩随口敷衍着,顺便将刚才从鸽子腿上取下的细木棍交给老头。
老头看着阿彩提着篮子就想走:“提个灯上去!”
阿彩撇撇嘴,随手拿走了墙上的一个灯台,身影消失在楼道,留下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声。她走上三楼,迎面一股浓重的禽类气味。只见三楼内全是层层而叠的鸽笼,颜色不一数的十只鸽子都窝在里面,“咕咕”的叫声响个没完。
将篮子里的鸽子放进笼子,阿彩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用手指逗弄着这些鸽子。
老头将细木棍一一拧开,从里面抽出卷起的纸条轻轻展开,然后仔细阅读上面写的东西。随后提起手边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连着写了六份后老头扯开喉咙喊道:“阿彩,阿彩!将文卷送到隔壁去!”
“来啦!”
踩着“咚咚咚”的脚步声,下楼的阿彩挎着两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十余只鸽子,她顺手拿起老头桌上的几张纸就要走。
“灯呢?”
阿彩发出一声讪笑,她“咚咚咚”跑上三楼,随后再“咚咚咚”跑了下去。
老头看着阿彩路过二楼时急匆匆的身影,不由摇了摇头。
阿彩带着纸离开了塔楼,走进了几丈外的一间茅屋。推开茅屋,屋里坐着六个男子正在闲聊。这些人年岁不一,小的二十多大的四五十,唯一相同的都是身着黑衣黑裤,气势凌然,一看就是非同寻常之辈。
“阿彩来了?”见阿彩进来,有人转过头招呼道。
“哥哥叔叔伯伯们好,这是刚来的军令!”
阿彩将手上的军令递给其中年岁最大的一人,那人拿起纸看了起来。
“容我看看,安义县、谷泰县、陕阳县、宁安县……”男子翻着纸,一连报了好几个地名,“今日倒是正好,六份军令六个人。”
男子说着,将军令发给众人。拿到军令的人都是匆匆看过一眼,随后从身旁掏出一个竹笼,从阿彩这里拿上三只鸽子装进去。
“小心些,当心弄伤了,我养点鸽子都让你们弄死啦!”阿彩在一旁嘱托道。
众人见她急了不由都笑起来,不过手上的动作都轻柔了不少。
拿过鸽子后留人离开后便分头而动,走向不远处一片茅屋。不多时有那快的已经出门,他身上背着一把奇怪的叉子,看着尖锐异常,应该是独门兵器。这人手上提着鸽笼,沿着路走到马圈,拉开护栏揪住一匹马,装上马具翻身骑了上去。他并未离开,骑着马在那儿等着。不多时刚才五人陆陆续续赶来,都是背着奇怪的兵器提着鸽笼,他们和那人一样抓了马套上马具。
等都整装完毕后六人也不携带火把或者灯笼,驾马跑到了一处山洞,随后纷纷隐没其中。
一刻后,嶓冢山下一处无名山洞里忽然冒出几个驾着战马的骑士。
众人出了山洞又顺着隐秘的小路跑了两里到了大道,几人一勒缰绳互相拱手。
“保重!”
随后便分开而行。
一行人从上了大道起便一分为二,随着行程又不断分开,只剩最后一人一路往北。
此人期间路过驿站数次换马,几乎毫不停歇前往宁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