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者没穿鞋

萧平见自己被点名，倒也不扭捏，直接告诉张妍：“组长，我是有些想法，但目前还没理出头绪，只是在现场观察到的几个细节问题，说出来行，你可别又说我跟大家唱反调”张妍对这个老伙计，心里也是又爱又气，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于是手一挥，道：“你这个倔老头，这会儿还跟我玩起兵法了是吧，摁结实了，再玩命气我，行！有什么你尽管说，我不骂你就是了”众人看着组长无奈的表情，都忍不住轻笑出声，紧张的会议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听了这话，萧平像得了圣旨一样，顿时两眼放光，兴奋站起身，走到许文面前，交代了几句，让他把要用的几张现场照片调了出来，然后回到座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刚刚大家说的都很好，我没什么其他意见，从各方面情况来看，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起自杀案件，马天最后说的情况和建议，我也举双手赞成，必须尽快跟邢泽明接触，但通过对案发现场和死者住所的现场勘察，有三个疑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先说第一点，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我们刚到现场，第一次看到死者尸体时，死者的脚上有没有穿鞋？”说到这里，萧平顿了顿，目光扫视在场众人，听了萧平的话，大家都感到有些错愕，鞋？这是什么意思？此时，现场旁听席上的一个年轻警员，突然站起来，开口道：“没有！我是第一批到达现场的，看着尸体被白布盖上，我可以肯定死者当时是赤脚，没有穿袜子，也没有穿鞋”萧平听闻，满意的点点头，挥手示意年轻警员坐下，他接着说：“我当时也发现了，于是我的脑海中，就出现了第一个问题，死者的鞋去哪儿了，接着我来到楼上，查看了死者租住的房子，在死者跳下去的阳台，我并没看到鞋，查阅了陈队他们提供的，更为全面的现场勘察报告后，可以确定，在死者坠落轨迹内的外部环境中，也没发现与鞋有关的线索。”说到这，萧天目光看向副队长陈建，陈建会意，补充道：“是的，我们在进行案发现场及周边环境勘察时，并没发现死者遗落的鞋，或与鞋有关的线索。”听到陈队肯定的答复，萧天向他点点头，以示感谢，接着说：“好，那我们来想象一个问题，死者如果是自杀，她在准备跳楼时，她脚上的鞋，只有三种可能：一、死者穿着鞋，直接从阳台纵身跳落；二、她穿着鞋，走到阳台，然后，将鞋子脱下，赤脚爬上栏杆，纵身跳落，这种情况，在我们以往接触过的自杀案件中，也曾遇到过，大家注意，刚刚我提到的这两种情况，有一个共同点，无论死者在跳楼前，脚上是不是穿着鞋，我们在事后进行现场勘察时，一定会在阳台或死者坠落的范围内，找到这双鞋的踪迹，但结果是，我们并没找到。”听着萧平的分析，现场有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萧平顿了顿，接着说：“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是最后一种可能了，死者原本就没有穿鞋，赤脚走到阳台，然后纵身跳了下去，现场勘察的同志应该很多人都在死者卧室的床边，发现了一双白色拖鞋”说着，他抬手示意许文，将死者卧室的现场照片放了出来，看到投影上的照片，现场很多参与过现场勘察的警员，纷纷表示赞同，他们的确在床边看到了这双白色拖鞋，此时，大屏幕上放出了白凌尸体的现场照片和出租房整体环境照片，萧平指着照片说：“我们发现死者尸体的时候，可以看出她身上穿的是居家睡衣，死者租住的是老式居民区的房子，整个房间从卧室到客厅再到阳台并没有铺地毯或地板之类的东西，而是最简单不过的老式水泥地面，按照正常逻辑，没有人会选择赤脚走在这样的地面上，睡衣配拖鞋，床边的这双白色拖鞋，很可能就是她死前穿的鞋子。找到了这双鞋，第二个问题就随之而来了，通过以上推论，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结论，白凌死前，光着脚，从屋内走到阳台，然后纵身跳了下去，什么状态下，一个人才会不穿鞋在水泥地面上行走，然后跳楼呢？”这个问题，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众人纷纷陷入沉思，萧平刚刚的分析层层递进，逻辑清晰，结果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有些诡异的结论，萧平给了大家一会儿思考的时间，然后再次开口说到：“这个问题，我的结论是，神志不清的状态，导致这种神志不清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极度伤心、极度激动等情绪因素，在这种状态下，人的精神很可能会陷入恍惚或不自控的状态，忘记穿鞋当然也是正常的”就在大家边听边思考萧平的分析和推论时，会场突然传出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药品也可以”，说话的是法医许坤，许坤在队里有个冷面男神的称号，就是因为他为人性子比较冷，不喜与人亲近，话也很少，属于很少出口，但出口必经典的人，听到这句话，在一瞬间的错愕后，萧平用赞许的目光看向许坤，点点头，以示认同，不愧是法医专业顶尖的冷面男神，萧平接着许坤的话说：“没错，还有一种最有可能导致死者精神恍惚的因素就是药品，比如毒品、麻醉剂、精神致幻类药物等，都有这方面的效果”听到这，许坤突然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临走前，只说了一句：“毒物检测报告，明天上午给你”，许坤的助手张华，也收拾东西赶紧跟了上去，看着已经走出会议室大门的许坤，萧平知道在正常的法医验尸流程中，对于这种坠楼自杀特征明显的案件，时间又如此急迫的情况下，是不会进行毒物检测的，许坤现在这样做，事实上是用行动表示了对自己的支持和认同，这个冷面男神，今晚肯定要通宵加班了，在座众人，也早已习惯了这位冷面法医的行事风格，对他的突然离席，并未表示出不满。许坤离开后，萧平的讲解继续：“在许法医的毒物检测报告出来前，我们先暂时假设白凌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是情绪因素导致，比如极度伤心，那接下来我们要重点搞清楚的是，导致她极度伤心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如果检测报告出来，发现白凌体内含有其他不明药品残留”说到这，萧平停了下来没再往下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真是这样，整个案件就会瞬间发生质的变化，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就不再是自杀案件取证，而是谋杀案调查，而且还是一起犯罪手段非常高超，极其棘手的谋杀案调查。缓了一下，萧平接着说道：“好，第一个问题我们先说到这，下面我来说第二个疑点，在萧平的示意下，许文点了一下鼠标，大屏上出现了一张新的照片，大家都认出，这是死者白凌家的鞋柜，这个鞋柜在入户门旁边，不是那种简易鞋架，而是特意在墙上设计的5层鞋柜，外面是白色柜门，既不占用室内空间，又方便日常取用，很巧妙的设计，萧平看到鞋柜的照片，目光看向负责现场勘察的一位警员，问到：“小吴，对这个鞋柜的勘察情况，请你跟大家介绍一下”小吴在现场接到萧平的命令后，对鞋柜里的鞋子和鞋柜内部进行了仔细勘察，此时，听萧平叫他，赶紧拿出勘察记录，站起来大声介绍道：“我们对鞋柜内部进行了仔细检查，并未发现夹层、隔板等特殊设计结构，柜内有23双鞋，均为女鞋，尺码共两种，38码鞋12双，以女士高跟鞋、运动鞋为主，36码鞋10双，其中有女士运动鞋、布鞋还有中跟皮鞋，此外还发现了一双女士拖鞋”听小吴一口气说话，萧平朝他轻轻点头说：“很好，辛苦了，请坐”，接着朝向众人，指着大屏幕上的照片说：“刚刚听了小吴的介绍，大家再仔细看看，这个鞋柜里的鞋，有没有什么感觉不对劲的地方？”闻言，整个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面向大屏幕，仔细观察，过了一会儿，落针可闻的会议室内，一道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个鞋柜看上去不像这个家里的”，大家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原来是刚来队里不久的实习女警员方柔，发现大家突然都看着她，方柔一瞬间整张脸都红了，她在队里主要从事文职工作，刚刚也是下意识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下惨了，领导都在，自己说了这么不专业又幼稚的话，真是太丢人了，方柔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萧平却向她投来鼓励的目光说：“方柔，说的很好，接着说，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没办法，方柔只好站起身，说道：“萧哥，我，我也说不清，只是在整理资料时，我看到过现场的勘察照片，就感觉，整个房间干净整洁的有点过分，尤其是死者白凌的房间，每样东西都摆放的非常整齐有序，但这个鞋柜里的鞋子，高跟鞋、布鞋、运动鞋，就这么混着摆在一起，感觉跟房间里其他地方的情况很不一样，而且刚刚听小吴讲，这些鞋很可能还是属于两个人的，就感觉更奇怪了”方柔不是很自信的说完自己的想法，萧平赞赏的挥挥手，示意她坐下，接着说：“我跟方柔的感觉一样，大家看看这几张照片”许文配合的再次点击鼠标，又一组照片放了出来，分别是白凌的书架、梳妆台、衣柜还有洗手间和客厅，萧平对着照片说：“大家仔细看就会发现，无论是白凌的私人房间，还是两人合用的洗手间和客厅，所有东西都被分门别类，摆放的非常整齐，比如白凌房间的这个书架，哲学、散文、诗集，所有书都被归类放在一起，而且摆放整齐，整齐到连一本稍稍错位的都没有，再看衣柜，除了颜色以浅色系为主外，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裙子、裤子、上衣，每一种都分门别类挂在一起，洗手间里两人的所有洗漱用品都被整齐摆放在各自的位置，客厅、厨房，整个房间，只要是白凌日常会接触到的地方，无不透露出两个主要特点：井然有序、分门别类，而这个鞋柜，在这个房间中，就是唯一不和谐的存在，单独看没感觉，如果你把它放在整个房间的大环境中，就会感觉它异常突兀，36码和38码两种鞋，应该是分别属于白凌和许薇的，别说分类摆放，甚至两人的鞋直接就这么毫无规律的混在一起，随意放着，这太奇怪了，如果空间狭小，没办法，还能理解，但这个鞋柜，共5层，每层可以放5双鞋绰绰有余，里面甚至还有空出来的位置，所以因空间狭小，造成混放这种原因，显然立不住脚。”闻言，大家再次盯着大屏幕上的照片，仔细看了一下，果然如萧平所说，结合刚刚小吴的勘察情况，的确不难看出，这个鞋柜明明空间足够大，但鞋却摆放的毫无规律可言，甚至可以说是乱七八糟，萧平接着说：“为了排除所有意外因素，虽然可能不大，我还是询问了房东，这个鞋架里的鞋是不是他们搬家时留下的，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白凌这种近乎洁癖的性格，怎么可能允许房间里有原主人的旧鞋存在，还是在她每天都要接触的鞋柜里。”说到这里，萧平不由得自嘲一笑说：“刚刚开头我也说了，我察觉到了这个案子中的几个疑点，但这些问题代表了什么，跟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现在我还没完全想明白，先提出来，大家一起想想也好”说到这，心急的马天，不由催促起来：“老萧，老萧，接着说，第三个疑点是什么？”萧平也不想卖关子，于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第三点就很简单了，大家看看这两扇门”此时大屏幕上，白凌和许薇的两个卧室门后门锁位置的照片在屏幕上被同时放了出来，不等萧平开口，大家也瞬间明白了萧平想表达的意思，此时副队长陈建开口问到：“老萧，你确定是她自己装的么？”老萧肯定的回答：“确定，这个房子除了房东一家子，就是白凌和许薇住过，跟房东确认过，他把房子租给她们时，卧室门上没有这两个插销锁，是白凌自己装的，我看到这两个加装的插销式锁头就觉得很奇怪，正常情况下，哪怕一个人再谨慎，装一个也就是了，居然一下装了两个，于是赶紧去对面许薇的房间查看，结果就像照片上你们看到的那样，许薇的房门一切正常”听完，不仅陈建，连张妍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个案子可能并不想看起来那么简单。

萧平讲完坐了下来，沉思片刻，张妍开口道：“老萧的眼光还是那么毒辣，这个案子确实还存在疑点，必须谨慎处理，刚刚老萧提到的这些问题，大家做好记录，在接下来的调查中，重点关注，接下来，老萧，张天，跟我重点跟进邢泽明这条线，许法医的毒物检测报告出来，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另外尽快让许巍过来配合调查，她和她男朋友的具体情况及不在场证明，也要做为下一阶段的调查重点，好，今天先到这，大家行动起来吧！”随着组长的一声令下，第一次案件讨论会结束。回忆到这，江左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浅笑，无尽的重生，有时多少让江左感觉有些无味，能带给他挑战和刺激感觉的人和事不多，而这次，就有个人给江左带来了这种感觉，他就是邢泽明，这个人有点意思，想到自己很快会跟这个人交手，让江左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在萧平的记忆中，接下来，他们将第一次见到邢泽明这个人，江左很想知道，这第一次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