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宦海浮沉,豪门大族
绿柳垂堤,波涛拍岸,美景醉人,梅之行苏星月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良久方依依不舍辞别而去。
临川县令苏经詹,青年时颇有才俊,二十二岁科举中第,曾入职翰林院,因无背景更无贵人赏识,蹉跎岁月十年,后自请外放,任赊县县丞一职,因政绩卓著,被平阳府知府范成节看重,三次向朝廷举荐,于四十五岁出任临川县令,至今已六年。
他晚年才得一女,因此对苏星月宠爱有加,如今已过知命之年,对于官场的兴衰荣辱早已看淡,只想待退休后便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
此时,夜幕降临,城中灯火通明。县衙里依旧繁忙不堪,县丞宋福星、主簿魏墨以及巡检梁飞等官员全都围坐在县衙大堂内,共同商议政事。
县丞宋福星率先发言:“大人,小姐提出的以工赈灾办法的确高明。只是,朝廷迄今为止尚未拨发赈灾银两,就算日后真的下拨了,恐怕也会被各级官吏层层克扣,最后到我们这里所剩无几,目前最要紧还是立刻向平阳府请求支援。”
主簿魏墨也表示赞同,并提出了同样的担忧。
“星月,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苏经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询问之意。
此时此刻,坐在角落里的苏星月却一言不发,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一般。然而,在那微弱的烛光映照之下,她那清丽动人的面庞却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着。
终于,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苏星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据我所知,往年就算那些从朝廷调拨下来的救灾银两到达咱们县城时已经所剩无几,但实际上也并非全部都用在了灾民们的身上,其中一部分需要拿去填补县衙日常开销的巨大窟窿;另一部分则要假借修筑河堤工程之名进献给杨家、季家、朱家以及于家这些权贵豪族。如此一来,真正能够惠及灾民的钱财简直就是微乎其微,可以说是九牛一毛罢了。”
主簿魏墨脸色一红,他万万没有料到苏星月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地揭开县里的底细。这位苏家大小姐自一年前从稷下学宫学成归来以后,愈发让人难以捉摸
苏星月对周围人的反应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难不成我们今年还要像之前那样去做吗?白鹿书院的梅之行已经到了这里,此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如果让他抓到什么把柄,恐怕父亲和各位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当听到“梅之行”这三个字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的苏经詹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他心里很清楚,苏星月说得没错,这次梅之行明显就是来者不善,而且对方背景深厚、权势滔天,万一被他给扣上一个贪污救灾银两的罪名,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至少也是罢官夺职的下场。
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魏墨更是感觉后脊梁一阵发凉,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这时,宋福星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小姐所言甚是,但不知眼下小姐是否已有妙计,可以助我们渡过这次难关呢?”
只见那位小姐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唯有去向县城里那些有权有势的豪门大族索取钱财,方可解燃眉之急。除此之外,再无良策。”
听到这话,县丞宋福星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地说:“这如何使得,小姐您应当知晓那杨、季、朱、于等世家门阀底蕴深厚,其家族在临川已传承数百载岁月有余。族中不仅有人担任朝廷要职,更有不少子弟踏入仙家宗门修炼,可谓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若想打他们的主意,恐怕到头来丢了性命的反倒是咱们自已呀!”说完,宋福星连连叹气,显得十分无奈。
许久未曾发言的巡检梁飞这时也开口附和道:“小姐或许并不了解其中内情,这些大家族的实力远非我们小小一个县府所能比拟。犹记得曾有一回,季家的一名仆役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街头行凶杀人,受害者家属将此事告发至县衙。当时,我亲自率领手下人前去季家捉拿凶犯,谁料却遭到一顿毒打,甚至连我们都被赶了出来。他们家族内部的护卫皆是武道高手,以我们的实力,实在难以与之抗衡啊。”梁飞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
苏星月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要钱自然是有方法的,父亲以及在座的诸位大人,你们是否愿意将此事交由我全权处理?我心中已有定策。”
接着,她语气坚定地说:“目前我们的粥铺还能够继续支撑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保证,半月时间筹措到五十万两白银。”说完这话后,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倒抽一口冷气——五十万啊!这可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大小姐能力出众,又怎能轻易撼动那些背景深厚的豪门大族呢?
此时此刻,宋福星和魏墨等一众人心中不禁打起了鼓,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位年轻的大小姐究竟要如何去实现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般的想法。
然而,面对众人的质疑,苏星月却表现得镇定自若。只见她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事已至此,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尝试一下呢?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听到女儿的这番话,苏经詹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威严与决断,开口说道:“今天所讨论之事切不可向外泄露半句,都先回去吧,容我再好好考虑一番。”随着话音落下,会议结束,众人纷纷离去。
静谧的书房,一根白烛,散发着昏暗的灯光,苏经詹饮了一口清茶,望着面前乖巧的女儿,满脸溺爱之情,柔声道:“星月,你未能涉及官场,不知官场的险恶,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不等苏星月说话,有心教导她,轻声说道:“自古以来,皇帝最痛恨结党营私,可历朝历代,朋党之事甚嚣其上,层出不绝,你可知何故?”
“我们读书时,皆是意气风发,怀有一腔报国热情,一旦读书有成,得了功名更是被世人誉为鲤鱼跃龙门,前途无量。”
苏经詹心酸一笑,道:“实则不然,我们就像一条孤独的鱼儿跳进了深不可测的宦海,说不清的风暴漩涡在前方等着你,没有恩师和家族支持,没有贵人赏识,在官场可谓寸步难行。”
他叹息一声,长身而起,背负双手,望着窗外的清冷明月,心中愈发惆怅,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儿面前坦露心迹,徐徐说道:“你看为父,在翰林院蹉跎岁月整整十年,而崔然与我同进翰林,第二年就被简拔为侍读,第三年出任吴州镜湖县县令,五年任期未满,又先后升任苏中府通判、同知、知府,官至吴州布政使、因政绩卓著,曾经一年获三次擢拔,如今已是正三品工部侍郎,位列朝阁,他的每一步仿佛都是设计好的,让人钦羡不已。”
苏星月略有所思接话道:“父亲,他是否出身清河崔氏?”
“孺子可教也!他不仅出身清河崔氏,而且还是当朝崔相的嫡侄孙。”苏经詹哂然一笑,语气平淡之极,似乎见惯不怪。
“为父再提一人,薛清峰,他乡野出身,无凭无依,但此人野心勃勃,尤擅长溜须拍马,察言观色,与我同在翰林院共事三年后,获得掌院学士的赏识,推荐到国子监任博士,之后他又获得国子监祭酒大人的重用任司业,不知他用何攀上了一位大人物,最后得以出任贺州学政,如今也是四品官了。”
苏星月狡黠一笑道:“女儿听过一句话,说官场上兢兢业业做事,没有被提拔,说明这个人人品不错。”
“哈哈……,你这丫头……。”苏经詹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赏和宠溺。他看着眼前聪明伶俐的女儿,眼中满是骄傲之色。
“嗯,话糙理不糙。”苏经詹点了点头,接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跟你讲这些,就是想要提醒你,有些事,有的人可以做,即使他做错了,也不会受任何责罚,反而会加官进爵,而有的人却可能被罢官夺职,万劫不复,这里面关键的一点就是,是否上面有人为你说话,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呀。”
“向那些豪门大族筹款之事,我们万万不可轻易尝试。一来,并无朝廷颁布的相关法令作为依据;二来,此前从未有先例;为父一旦被参,必是罢官的下场,甚至有牢狱之灾。”
苏星月微微颔首,她理解父亲苏经詹的忧虑。毕竟,他不过是区区七品县令,要与那些权倾禹州的豪门望族相抗衡,实在是力不从心。以朱家为例,他们可是现任禹州巡抚朱庆言的旁系亲属,即便在整个禹州地区,也都是横行无忌、不可一世的角色。
只见苏星月那双明亮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父亲大人,虽然我们力量有限,但有一个人却可以胜任此事。只要他愿意站出来,那些豪门大族必定会乖乖屈服。”
“莫非你所说之人是梅之行?”苏经詹眼睛一亮,立刻反应过来,说道:“的确如此,他不仅出身于东宫,还拥有白鹿书院这样强大的后盾支持。若由他亲自出马,此事可成!”
“父亲请放心,女儿明日便前去拜会他。那五十万两救灾银子,我势在必得!” 苏星月嘴角轻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然后向父亲施了个礼,转身离去。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简直就是不知死活!”朱家深宅内,朱镇山满脸怒气地吼道。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苏经詹怕是脑子坏掉了吧?竟然任由他那不懂事的女儿肆意妄为,区区一个七品小官而已,我随便吹口气就能灭掉一大批。”杨家书房内,杨令清气得拍案而起,怒发冲冠。
与此同时,类似的场景也正在季家和于家中上演着。县衙里秘密商议的事情,当晚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进了他们的耳中。由此可见,他们在临川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角落,堪称货真价实的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