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泊等人进入鬼市,打眼看见的便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在当街叫卖,有些聚集在一起谈谈笑笑,其中既有人面,又有兽面,比如现在拦住季泊极力向他推荐自家蜂蜜的黑熊精,还有贩卖着滋补参汤的鹅头小贩,还有路上就地而坐卖着的一些稀奇玩意的树根老头,他们都还没有完全成型,身体上还保留着自已的本体,炎蠖倒是自在了许多,东看看西瞧瞧,甚至被拉去鹅头铺子上硬生生喝了一碗,回来时忍不住吐了一地,尴尬的摇摇手说:“表哥,别喝,那是他的洗澡水。”忍得师徒二人笑出了声,吐完又急急忙忙不知道哪去玩了。
前面突然传出吵吵闹闹的声音,季泊二人寻声而去,远远便看见一群人和一群还未化形的精怪围在一起。
“老兄,怎么了这是?”季泊拉住旁边一个人族大叔问了起来,那大叔瞧见季泊的样子,愣了一下,行了个礼说:“公子,咱们这突然出现一小娃,看起来像是人族娃娃,也不知怎么走到这。”
小孩周围围了一圈的奇奇怪怪的精怪,有豹子头的妖兽正舔着口水想要吃了那他,却被一旁的猴精拦着,就这样里里外外站了几圈,“公子,您要看看吗?”
季泊还未应答,那老兄立即扯起嗓子大叫一声:“让开,咱们姑爷要看看!”
就在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那躁动的人群立即将目光投向了季泊,他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只得认命的说:“我···我不,算了,我还是看看吧。”此话一出,人群马上让出一条道,那些精怪妖兽假装自已很忙的样子,不一会就溜走了,就只剩下那位老兄和小孩。
那小孩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走了,才停止了哭泣,一轱辘爬起来抱着知圆的腿不放手,知圆一脸懵的看着旁边的师父,季泊似乎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蹲下去,帮小孩儿拂去了脸颊上的灰尘,轻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济!”
“原来你是小济呀,这是怎么了?”
“母亲说,今日有贵人前来,我偷偷溜出来看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往常族人都不许我出后山,今日的确遇到了一些长得很奇怪的人。”
季泊听到小济的话,轻轻笑了起来,说:“你不害怕吗?”
“害怕?”小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红着脸说,“我哭,不是害怕,我···我是因为大家将我围起来,我看不清楚路了,哼~”
知圆也蹲了下来,摸了摸小济的脸颊,突然定定地看着他,一下子就把他揽入怀中,眼角冒出了点点泪珠,哽咽着说道:“小济,你们在这里,你们活着,真好。”
“哥哥,姨母们都在后山呢,她们怕打扰你,不敢来前市。”小济认认真真的看着知圆说着。
“不打扰,不打扰,倒是晚辈不讲礼数,未去探望族母。只是如今此种模样,不知是否还有脸面见族人。”
季泊轻轻拍了拍知圆的背,开口喊道:“小圆儿。”
知圆望着那后山的小路,路的尽头,炎蠖蹦蹦跳跳的举着手打着招呼,他的身后站着一群穿着麻布衣服的人族,炎蠖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后面的人族就站在那个拐角,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只是望着这边,炎蠖嘴里喘着粗气,对着小济说:“你小子,怎么偷溜出来了?”
“对不起,我等不及了嘛~“小济委屈巴巴的仰着头说道。
“行,那这次就原谅你了。”说着,看了一眼季泊后,又看向知圆,说:“小圆儿,他们就只想看看你。”
小济用小手摇了摇知圆,笑着说:“哥哥,我也只是想看看你,现在我愿望成真了,我也要回去了,见到哥哥,我真的很开心。”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环结,套在知圆的手上,“哥哥,我自已做的,姨母说用鸟衔草做的手链能保护平安,我悄悄做了一个,想送给你。”
说完,一股脑的跑向后山,只留下知圆呆呆的站在那里。
季泊走到知圆的旁边,将他揽在怀里,轻柔地说道:“小圆儿,没关系,如果你想的话,就去看看吧。”
知圆低头看了看自已手腕的草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说:“嗯!”
说着就走向了人群,那远远的身影瞧见知圆走了过来,迈着压抑的步子的向着这边跑了过来,将知圆围在中间,述说着无尽的思念。
“表哥,玄月族族人真的很想见见英姑的孩子。”
“他原本应该这样长大才对。”
“嗯。”
“炎儿,上次护送路上你说遇到的姑娘便是小蛮姑娘吧?我们去见见她,可好?”
“见她?她不是?”
季泊拍了拍炎蠖的头,示意他向后看,炎蠖远远便看见那小女孩坐在金轮使者的肩头,嘴里叼着根稻草,笑眯眯的盯着他看。
“这丫头,竟然还敢来这,待我过去把她拿下。”
“哎,”季泊还没有说完话,炎蠖就将魂气灌注脚底,猛冲了过去。
金轮使者侧身一晃,便躲过了炎蠖的攻击,接着一个闪身,便来到季泊面前,小蛮看着远处摔倒的炎蠖,鄙夷地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蠢货。”接着一个翻身便从金轮的肩头跳下,微微屈身,拽儿郎当的对着季泊说:“陛下,多日不见,你竟嫁入鬼界,当真厉害。”
“啊?”季泊一脸懵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慌乱摇摆着手,说:“我没有,小蛮姑娘怕是听了些不实之论,我···我···”
“陛下,不必解释,这事早在戏堂子传遍,说起这个,还有好多本子我还未听呢,比如说邪魅鬼王劫掠纯情皇帝陛下这些,倒是好多人在看,好看的紧。”小蛮越说越兴奋,小脸蛋说的通红,“陛下,如若不信,鬼市这边也有戏班子,可以去看看。”
季泊急忙阻止了小蛮继续说下去,清了清嗓子,说:“小蛮姑娘,老伯还好吧?”
小蛮嘴角微弯,又恢复了原状,说:“那老头啊,他关我什么事,假扮孙女未必还真成那老头的孙女了?”
季泊嘴角向上一扬,并未多说话,小蛮倒是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嘴里嘟啷着:“老头好着呢,受了点惊吓,在他那破屋躺着呢。”
“小蛮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小蛮并没有多说话,反而躬下身子费力在她的大破布兜子里掏着什么,掏了半天终于仰起头笑嘻嘻的看着季泊,将一颗发着金光的珠子举在季泊面前,说道:“呐,给你的。”
“给我?”
“嗯,给你。”
小蛮似乎看出季泊有些惊讶,便上前一步,不管二十一将珠子硬塞在季泊的手中,平淡地说:“那个人说给你的,新婚礼物。”
“那个人?”季泊又立即慌乱地摇头说道:“啊···啊,不是,我···我没···”
“没什么?”
季泊突然感觉被人半环抱着,脸霎时间变得通红,接着又听到一阵轻快的声音说道:“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小蛮看着面前这一切,突然转身尖叫着藏在金轮使者身后,“啊啊啊啊,戏本子都是真的!!!!”
季泊只得无语的撑着额头。
“小鬼,给那黑王八提个醒,贺玉田可回来了。”
“知道啦!!!”小蛮翻身坐上了金轮的肩头,仍然时不时回头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季泊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好像他并不反感和白淼扯上关系,即使这种关系可能有点···怪异,白淼低下头,说:“兄长,这颗珠子拿到手了。”
“嗯,拿到了。只是这小蛮姑娘为何?”
“兄长,你们到合欢镇也算是有了个了结,这珠子被小鬼头藏了去,早就想拿过来了,只是那小女娃路上不知道去哪了,现在才送来,倒是让兄长担心了。”
“没,”季泊突然想到小蛮耽误了这么久,定是在路边的戏园子里呆了好几天,那些戏,怎会?
“兄长,在想什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说着,白淼便用自已的手试探的季泊的额头。
“我没事,只是这小蛮姑娘当真厉害,竟然独自带着这东西,还有,黑王八是谁?”
白淼一脸好笑盯着季泊,嘴角拼命的向下压,忍不住笑意地说:“兄长,这黑王八是昆仑山涧的黑蛇,长年躲在那黑洞里,就得了个诨号王八。”
“啊?我记得万年前昆仑之巅有条神龙,如今竟被蛇占据了地盘,可惜啊。”
“兄长,不必觉得可惜,万般生物皆有自已的造化,都是选择罢了。”
“白淼,你,和我,”季泊迟疑一下,继续说:“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季泊还没有说完,白淼就打断了他,躬下身子,再一次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兄长,我不许你妄自菲薄,你是世间最好的人,也是这世间唯一的救赎,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你,我愿意誓死追随你。”
季泊听到死这个字时,快速的捂住了白淼的嘴,慢慢地说:“白淼,我不会让你死的。”
“嗯,我信你。”
这时,炎蠖远远的跑了过来,看见季泊手里的珠子,开心的叫到:“表哥!!!这东西就到手了?”
“炎儿,你想要重塑你的筋骨吗?”
炎蠖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神,吃惊的抬起头看着季泊,又望向了站在季泊身后的白淼,白淼立即摇摇手,说:“我可没说,兄长明察秋毫,你那点小心思骗不过他的。”
炎蠖低下头,说:“表哥,这颗珠子对你有大用处,且只有一颗,不必浪费在我身上,你还有要完成的事,至于我,我觉得一点也不疼的,你看我!!!”说着抬起手,让季泊看他手臂上的肌肉。
“炎儿,这颗珠子本就是属于你的,当年你出生之际,被真龙之气所伤,导致你从小体弱,受人欺负,我本打算在你成年之时将我身体中的一脉融于这颗珠子送予你重塑经脉,只是还未等到你成年,就遭逢变故,这颗珠子也不知所踪了。”季泊看着面前的闪着亮晶晶眼睛的炎蠖,微微一笑,继续说:“现在幸好你还在,珠子也找回来了,现在正是时机。”
季泊轻轻抬手,那颗珠子便顺着炎蠖游走,将他举起,霎时间他的周身泛起淡金色的光芒,季泊欣慰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兄长,如今可放心了?”
“炎儿,自小跟着我长大,又遭遇突变,这么几万年他的这副身体早就灯枯油尽,万幸有你在他身边续他的命,这颗珠子会帮他重塑筋骨,以后他都不会那么痛苦了。”
“兄长,小炎儿很坚强,几次夜里抽筋裂皮,这小子吭都不吭一声,嘴里倒是喊着要见你一面。”
此时炎蠖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颈上的青筋鼓起,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颈部滴落,他的双手死死的握着拳头。季泊转过身去,也红了眼眶,白淼扶着季泊,对着炎蠖说道:“小炎儿,你不说见到了表哥要和他说好多好多话吗?现在你表哥就在你面前,你不是一个人了。”
“啊啊啊啊!!!”白淼一说完,炎蠖爆发出痛苦的叫声,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呢喃:“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我相信你,父皇母后,不是,不是你杀的,我,我一直都信你。”
季泊听到这些,只是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白淼一把就把他揽在抱在怀里,用手捂着季泊的两只耳朵,“兄长,都过去了。”
“嗯。”
“表哥,这是?”炎蠖此时已经收起了周身的光芒,站在季泊二人面前,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
季泊率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挣脱鬼王的胸膛,惊喜地说:“炎儿,你活动一下筋骨,看看血液是否流畅?”
炎蠖蹲下身,试着发动自已的灵力,只感到周身有一股灵气环绕,这感觉竟一点也不像魂力驱使,甚至,曾经在八大鬼师爷爷偷学的魂力支撑似乎都消失殆尽,只在下腹中留有一股热烫烫的灵气,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表哥身边学习心法的时候。
“小鬼头,你现在已经是真神之身了,不必忍受疼痛了。”
“真神之身?”
“那表哥呢?”
“炎儿,到这来,”季泊伸出手,炎蠖急忙牵了过去,“神又如何?人又如何?鬼又如何?是神是人是鬼都没有差别,只要守好本心,都一样的。”
“可是,表哥,我现在要做些什么呢?”
“小炎,你现在安心休养,在鬼蜮是最安全的,”说着,又从束物圈中拿出一本心法,“用这本心法稳重脉搏,然后勤加修炼,定能成大事。”
炎蠖听出了季泊的弦外之音,也是,如果这样还继续跟着表哥,那肯定会拖后腿,倒不如在家修炼,让表哥少些担忧,于是开口道:“嗯,表哥,我会在鬼蜮勤加修炼,我···我等你们。”
“小鬼,说什么呢?鬼蜮还需要主人呢,我不在,你不在,后苍和黑王八还以为我们鬼蜮无人了。”白淼一脸好笑的盯着苦大仇深的炎蠖,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走,玩去。”另一只手牵着季泊,跑了出去。
“表哥,我听那小丑丫头说什么戏园子,咱们也去看看?”
“不行!!!”炎蠖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这两个异口同声拒绝的人,“这这这,不好看,我们去看看小圆儿吧!”季泊扔下这两人,直直地往后山走去,白淼立马跟上,只留下炎蠖嘟嘟囔囔:“什么嘛?这戏肯定有猫腻,等你们一走,我就和长虺一起去看,哼~”
三人行至后山,远远便瞧见一人。
“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