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白瑾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靠着树干,右腿微屈,火红的衣摆随意的垂下,墨发在冷风中轻轻地飘着,衬出几分不羁。

她从一旁的树枝上取下一个酒坛,微微揭起面具,顿了一下,仰头喝酒。

远处村庄炊烟袅袅,空气中散着丝丝柴火的味道。

营地内,众人正热火朝天地吃着晚饭,热闹非凡。

城外,冷风卷起地上的黄沙,无力地打着旋,青山隐隐约约地矗立在后面,凄凉而萧瑟。

白瑾自嘲地笑了笑。

这战场边沿的群山,总会葬着边关将士的遗骸。

就像,浔州城外的暮山。

暮,墓。

温家两代男丁,全都长眠于暮山之上。

也是在那之后,她在这热闹与萧瑟的交界线上行走,在光明与黑暗间不断转换,时隐时现,亦邪亦正。

白瑾忽然有一种隔世之感。

“什么啊,明明才半年都不到……”

她抱着酒坛,看向东北方。

在北境的东北方向,跨过两个郡,约二百里余地,便是浔州。

浔州,浔州。

她反复地、轻声地念叨着。

她想家了。

可是,她的家,如今又在何方?

当初同伙伴们一起走天下时,从来不曾念过家。

因为那时,她们的家人,永远都会站在她们身后。

而如今,早已不再是从前。

堂兄弟姐妹九人,分散四方,都不知道彼此是死是活。

除了大堂姐温雪。

温雪,一代剑修奇才,十九岁时便自立宗派,成为当今大陆最年轻的宗派开创者。

可是,每当白瑾前往剑宗,都被众人以“宗主闭关”的名义拒之门外。

……

顾武来寻白瑾时,就见其望着东北方,抱着一坛酒发呆。

顾武长叹一口气。

“老大……”

白瑾听见声音,转头瞥了一眼,旋身落地。

沉默。

半晌,白瑾欲接着喝酒,却被顾武一把夺过。

“别喝了。酒多伤身。”

白瑾伤感地重新戴好面具。“我想回去了,”她看向天空,“可是,在我想要回去的时候,我已经回不去了。”

顾武想说些什么,白瑾又恢复了正常,她笑道:“很快就是子时了呢顾小六。”

“这么晚了吗?!”顾武震惊了:“我还是快点去睡觉了。”

说着便转身回营帐了。

“你去睡吧,我守夜。”

白瑾其实挺羡慕顾武的。

顾武天生体质特殊,自从把他引导进武者这条路上后,白瑾便发现他身体的异常。

他竟然可以在睡觉的时候自动凝聚内力储入丹田!

当时战队一众人都又惊又喜,连带着有点想哭。

只有顾武一个人一脸茫然,一个劲的问大家怎么了。

这家伙,本质上就是个比贺兰泽还要二的憨憨吧。

四更时。

白瑾正盘腿坐在树下,闭眼运功,此时猛地睁开眼。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叹息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啊。”又有一场战斗了。

她敏锐地感知到一群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潜进营地,灵巧地躲避着巡视的守卫。

白瑾站起身,足尖一点,落在树上,右手放在剑柄上,敛起气息。

那群人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靠近顾武的营帐。

“诸位,是当本座不存在吗?”

他们浑身一震,转过身,一个女孩正立于树顶,红衣张扬,树叶被风吹得摇曳不止,她却纹丝不动,足以显示出其轻功之高。

其中一人咽了口口水,惊恐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