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年三十的夜风
沈岚歆依然站着，只是看着他。
傅一恒伸出手去，想去拉起岚歆的手，沈岚歆下意识地躲开，站到一边。开口，声音冰冷：“傅总，你一直找我，有什么事？”
一声傅总，傅一恒如坠冰窖。他又向前朝沈岚歆走近两步，看着她的眼睛：“岚歆，我很想你。我想今天你肯定回了老家，所以，就来这儿看看你。”
“那看完了吗？傅总，我们这小地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招待你，你请回吧。”
“岚歆……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今天是大年夜，我们好好说会话，好吗？”
“傅总，我没什么好说的。”沈岚歆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可笑。
傅一恒偏头咳嗽了几下，他看了眼沈岚歆，叹了口气，“岚歆，你等一下”，转身往车子走去。沈岚歆刚才就注意到，有一部上海牌照的黑色宾利停在边上，原来是傅一恒的。
他从后备箱里拿了好多个礼品袋下来，重新走到沈岚歆身边，说道：“岚歆，我怕你介意，所以刚才没有直接去你家。我给外公外婆带了一些东西，你看是否方便……”
沈岚歆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再听着他如此真诚的话语，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傅一恒慌了神，赶紧把东西放在地上，想伸手去为她擦眼泪。
“你够了！”沈岚歆愤怒而压抑地说道，挡开了他的手，“傅一恒，今天的戏演完了吗？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地关心我了，你的装模作样我已经看够了！”
“不是，岚歆，你不要哭！”傅一恒撤回手，往后退了两步，“这样好吗，我把东西放在门口，我就走，好吗？”
“傅一恒，带上你的东西，连同你的人，赶紧走！我不想再看见你！”沈岚歆拼命压低声音，但眼泪却抑制不住地扑簌簌地往下掉。
傅一恒，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提外公，你知道外公的去世是我心中多大的一道伤疤吗，那时候你哪里？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在我到处借钱要救他一命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每天为外公和外婆的病忙得焦头烂额，晚上再去拍那些别人挑剩下的龙套角色赚钱的时候，你在哪里？
哦，是我错怪你了，因为你连我外公已经去世了都不知道，还要装出一副孝顺谦卑的样子。
远远站在一旁的吴忧忍不住了，飞快地跑过来搂住哭泣的沈岚歆，朝地上的东西踢了一脚，狠狠地瞪着傅一恒：“傅一恒我告诉你，你再敢来纠缠岚歆，我绝不放过你！你赶紧带上你这些臭东西，给我滚蛋！”
傅一恒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又想上前扶住岚歆，又怕她甩开自己，遂只能拉住吴忧：“吴忧，你听我说，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岚歆，也看看老人家。”
沈岚歆转过身，满脸泪痕，看着这个曾经深深爱过的人：“傅一恒，我最后说一次，请不要再来打扰我。”她抽泣了一下，深呼吸了一下，“还有，我外公四年前就去世了。”
她拉着吴忧：“我们走。”
傅一恒久久地愣在原地，夜风更凉了，远处的鞭炮声更多了起来，快要12点了吧。
原来外公早就去世了，那个拍拍他的肩头对他说“一恒啊，有时间就常回来坐坐”的老人，早已不在了。
大四那年，他陪沈岚歆回老家，外公身体还很硬朗。不同于外婆的温柔和慈祥，外公是个老顽童一般的性子。傅一恒第一次见家长，虽不算正式，但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他听说外公爱钓鱼，外婆喜欢养花，便在一些营养品和水果之外，还单独给外公买了一根鱼竿，给外婆带了一盆蝴蝶兰。
两人坐车赶车，一路大包小包，实在有些狼狈，但内心却是喜悦的。一到家，外婆赶紧接过手里的东西，给他泡茶拿水果。外公接过鱼竿，兴奋得像小孩一般，当即就说要下河试试。被外婆拦了下来，结果刚吃过午饭，午觉也不睡了，拉着傅一恒就去了河边，挖蚯蚓，甩钓竿。
傅一恒记得，那天下午外公跟他聊了很多，有关于沈岚歆父母的事，也有沈岚歆从小到大的趣事。他并未打听傅一恒的家事，只是告诉傅一恒，他和岚歆外婆不求别的，只希望岚歆好好的。
傅一恒想，他当时是怎么答应外公的？他说，外公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苦。
傅一恒啊，你就是这么守诺的吗？你对得起外公的在天之灵吗？
傅一恒回到车上，身上止不住地发冷。今天上午，他才刚从墨尔本飞回上海，买了东西，便赶紧开车到了岚歆老家。本来下了飞机后，就开始有些感冒咳嗽，刚才在风口站了这几个小时，估计是发烧了。
他启动了车子，开上了回上海的路。他要回去好好调查一下，这五年，岚歆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澳洲发生的一切，想起临走时父亲拍着桌子大喊“傅一恒，你今天敢走出家门一步，我就让你从西城滚蛋”，想起母亲又哭着抱住自己说“一恒，妈妈求你，等过完年再走吧，妈妈求你”，他咬牙切齿！管你傅成儒怎么威胁我，管你王美兰怎么哀求我，我不是五年前的傅一恒了，而且现在，你们之间唯一能牵绊住我的那个人，我的哥哥，也已经不在了。
他的双眼通红，手在发抖，但他觉得，从现在开始，他终于又是他自己了！岚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开你！
吴忧和沈岚歆，默默地走回了家。回到家，幸好外婆和吴妈妈还在睡着。她俩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然后分别回房休息。一路无言，但彼此心里都懂。
第二日，大年初一。
一大早，外婆和吴妈妈便起床了，看着两个还在睡梦中的丫头，外婆轻声说道“估计昨晚看电视太晚了，让她们再睡一会吧”，吴妈妈遂暂时“饶”过了她俩，先去做早餐。
外面家家户户走亲访友拜年的声音越来越响，沈岚歆挣扎了一会，坐了起来，咬咬牙钻出被窝，穿好衣服。等洗漱穿戴好，才去敲吴忧的门，“吴忧，起来啦！”
“……好，我起……”隔着门都能听得出不情愿。
两人下楼，乖巧地先给外婆和吴妈妈拜年祝贺，当然收获也不小，拿到了两个大大的红包。吴忧还佯装不好意思地推给外婆，“外婆，怎么还能收你的红包呀？”。
外婆笑着拍拍她，“收下吧，取个好兆头！”。
吴忧笑嘻嘻地抱着外婆拍马屁，“外婆，还是你最好了。”
吴妈妈懒得看她，直接对沈岚歆说：“岚歆，你作证哦，从今以后我再给她吴小姐做一顿饭，我就是……”
“你就是我的好妈妈！”插科打诨的功夫，没人比得过吴忧。
吃过早饭，沈岚歆陪着外婆，带着吴妈妈和吴忧也一块出去给相熟的邻居拜个年。她回来前，给邻居们分别买了好多礼物，谢谢他们对外婆的照顾。
小城里的过年气氛，就是亲切而热闹。一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三离开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