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知故作轻松的往前走了几步,雾蒙蒙的世界突然像是被揭开了神秘面纱,露出藏匿于雾下的景象——
那是与梦魇世界中一模一样的城门楼。
血红灯笼无风自动,透出的光亮穿破昏黄的夕阳点亮大门上青脸獠牙的恶鬼图腾,虽没有血月加持的恐怖氛围,但还是把沈行知吓了一跳。
“师、师兄……”他下意识伸手去拉身边之人。
等等……这个场景…好似有些熟悉……
沈行知心里一毛,咽咽唾沫默默将伸出去的手哆嗦着收回来,小心翼翼偏头看一眼,确认一切无异后这才稍松了口气。
“害怕的话,要不要拉住我的衣袖…?”
顾清羽似是察觉到他的紧张,半开玩笑似的笑着将自已衣袖递过来,主要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沈行知丝毫不跟他客气,见他送上门便立刻抓进手心。
速度那叫一个快。
毕竟在所有“辅助功能”都无法启用联络的站在,顾清羽便成为了沈行知心里唯一的一点踏实。
此行编入青竹山队伍的漠隐仙尊弟子除了欧阳真之外还有三个,以欧阳真这个亲传为首抱成一团,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沈行知和顾清羽之间的小插曲被欧阳真原原本本看了去,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贬损沈行知的机会,当即冷笑一声,不屑道:“哼,瞧你那没出息的怂样。”
“你有本事你就打头阵去啊!”沈行知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朝着那骇人的门楼努了努嘴,说道:“你不会是在无能狂吠吧?那你岂不是比我还逊么?哪来的脸好意思说我怂?”
“你…!”欧阳真火气上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血契……”
不知是众人惊异的表情太过瞩目还是因为沈行知逐渐阴冷的目光不容忽视,欧阳真残存的理智终于抢在最后一刻成功遏止他的话音,以免进一步犯下大错。
尽管如此,那个词汇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血契?!你说的可是那失传许久的、将灵魂献祭给恶魔的禁术??”
“什么啊?青竹山的弟子怎么会和血契这种不祥的东西挂上钩?你说此话可有依据?平白污人,可是要负责任的!”
“是啊,就算平日里再不和,也不能如此构陷吧?这种事要是传到宁掌门那里,依掌门刚正不阿的性子,此事恐不会善了!”
众人议论纷纷,而欧阳真则是慌乱又无措的杵在人群中心,整个人绷成一条直线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沈行知的目光轻轻落在欧阳真身上,困扰他许久的疑惑终于慢慢散去,他终于明白欧阳真这几日为何一见到他就跟见到猫的耗子,明白了他先前几度欲言又止的纠结……
合着这家伙先前在西城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他和卫东风签订血契的过程,就是让人搞不明白欧阳真明明握着这么好的一个把柄,为何却迟迟不打出来给予他重击呢?
而是特意留在了这个时候……难道欧阳真也知道签订血契的内情,故意来捣乱的吗?!
“………”
罢了,眼下最需要关心的是他自已该如何逃脱眼下困境——在伏渊玉还没有到手前他还不能这么早就和这帮人撕破脸!
与顾清羽一同为队伍首领的一位年长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天下任何契约签订后都会附加生效图纹,只要用精纯的灵力灌输便会显形,这血契之事到底有没有…一试便知。”
此话一出,众人的矛头瞬间全部指向沈行知——
“虽然这对沈师兄而言不怎么公平,但此事牵连魔族非同小可,我们太清宗的百年清誉,可不能毁在这里啊!”
“是呀是呀,沈师兄,你就稍微委屈一下让我们试一试嘛!若是被冤枉的正好也可以洗清嫌疑不是吗?”
质疑的声音愈发激昂,沈行知微微有些心急,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若是真如年长者所说,注入精纯灵力就可以让契约图纹显形,那么不仅是与卫东风的血契……与溟歌的魂契也会一同暴露。
人声纷杂中,顾清羽沉默着垂眸看了一眼沈行知,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上前一步将沈行知坚定的护在了身后:“行知是我们青竹山的人,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当交由我们青竹山处理,你们难道还要越过玉阳仙尊当场逼迫不成?”
沈行知一怔,望着顾清羽在前为他遮挡风雨的背影,回忆起他刚才的眼神——顾清羽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内情,但却还是愿意不顾一切保护他。
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内情的呢?难道欧阳真偷看的时候顾清羽也在吗?……可看欧阳真独自彷徨的模样,又不太像是如此。
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还是先专注解决眼下困境,等日后有机会再继续深究吧。
沈行知微微垂下眼眸,右手抚在左手的手腕上,再次尝试呼唤溟歌——
【溟歌,我要许第二个愿望。】
————
——
与卫东风的血契并没有如溟歌那般的条件约束,求他帮忙的话…帮不帮那就得全看对方心情,眼下时间紧迫,尽管不想如此浪费难得的许愿(敲诈)机会,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溟歌这家伙平日里根本见不着人影,生怕被多占一点便宜,如今搬出【愿望】这两个字,不管是深海幻境的结界影响还是别的什么,溟歌都可以披荆斩棘,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的身边。
看着手腕上泛着淡淡红光的黑鹰手镯,沈行知无语的想翻白眼:“…………”
——合着是可以的联系啊,那之前他们还都装听不见!
【这里本座不能久待,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
【……哦,我要你帮把你俩弄出来的契约图纹都藏好,不止是眼下,以后都不能让人查探出来为好。】
【契约图纹是印刻在骨髓里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遮盖都会留下痕迹。】溟歌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幸运的是这里魔气和鬼气掺杂四溢,最是容易鱼目混珠的时机……还是先解决眼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溟歌话音落下的同时,黑紫色的火焰以沈行知的手腕为起点,同扫描仪一般迅速在他的身体上过了一遍。
幸好有衣服遮挡,再加上此时天光昏暗,因此没有人发现这小小的插曲。
【咳……】
溟歌突然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你咋了,没弄成功吗?】
【……没什么。】溟歌微微停顿片刻,就当沈行知以为他会如往常一般抓住话茬臭屁的回怼回来之时,他却异常平静的说道【…剩下的事你自已解决吧,本座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话音还未落,黑鹰手镯便匆匆化作飞灰离去了……
虽然奇怪他为何突然这么反常,不待他琢磨,那群人便义正辞严的将顾清羽和沈行知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今日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就赖在这里不走的架势。
反正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沈行知自是不怕他们查,伸手拉住还想上前辩驳维护的顾清羽,大摇大摆上前一步,笑眯眯的看着带头闹事的那位小弟子。
看校服,应该是赤焰仙尊的弟子,赤焰仙尊性格虽然比较强势,但她教出来的弟子不该会是这种爱找茬起哄的性子啊…?
“给你们查呢也不是不可以,若是真能查出来也就罢了,可若查不出来……平白无故飞来这么一口大锅,我们青竹山虽然与世无争,但并不代表谁都可以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沈行知眼睛半眯,露出一个森然的冷笑:“这污蔑同门师兄的罪名以及青竹山的怒火,你们…当真想好了?”
可能是沈行知的表情太过有恃无恐,小弟子的原本咄咄逼人的嚣张嘴脸突然变得犹豫起来,目光四下飘动,有意无意飞去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沈行知心下一动,立刻追随他的目光而去,匆忙之间,只来得及看到门口下阴影处微微飘动的一方黑色衣角。
一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没了踪迹。
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小弟子像是瞬间没了主心骨,支支吾吾往后退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了让这群人不再在深海秘境里作妖耽误他取伏渊玉,沈行知还是决定当场找一个人来测试图纹,好让他们彻底歇了这份心。
——结果自是不出意外的。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人群一下就老实了,自知亏对沈行知、愧对青竹山,接下来那可谓是顾清羽说往东他们绝不往西,那叫一个乖巧听话。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城门下。
离得近了,门上鬼面雕刻所带来的压迫感亦更甚,沈行知胆子不算小,但对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真的是毫无抵抗力。
全程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看到什么骇人场景。
众人合力去推那陈旧斑驳的大门,只听发出一阵沉重的吱嘎声,丝丝光亮自门缝中透出,逐渐变大、变宽,像是缓缓拉开帷幕的舞台剧。
刹那间,一个看不清模样的黑色东西裹挟着破空声,嗖的一下穿破白色光幕迎面而来,顶在最前面的人来不及躲闪,登时发出一阵凄惨的嚎叫。
正因门上森森鬼面压迫到精神紧绷的众人顿时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齐齐一个哆嗦。
沈行知更是差点跳起来,头脑一片空白的在原地跳了一段不知名的舞蹈后,一溜烟窜到顾清羽身边把他的胳膊抱进怀里,心里这才勉强安定下来。
顾清羽见他这副模样,心下很是担忧,想要抚摸对方脑袋的手紧了又紧,终是没有在如此多人的场合下失态,纠结片刻,也只憋出一句话:“…你还好吗?”
“呃…嗯,没、没事。”
顾清羽温润的嗓音如同一汪清泉,温柔安抚沈行知躁动狂跳的内心,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可冷静归冷静,对于鬼怪的害怕还是无法克服,这也意味着顾清宇那只被死死抓在沈行知手里的衣袖仍旧无法迎来解脱。
顾清羽见此情景也只是微微勾了勾唇,其余并未多说什么。
“是中阶妖兽!”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人群瞬间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