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分别都是等待回答的提问。
不是离开家的每一刻都想家，但总会有一刻，会思念家乡，发现孤单。
“保护好尘，别拖我后腿。”
“老头，你还是那么嚣张，不过，你有那个资格。”
除烈火燃烧，再无其他动静，山林与村庄都沉默不已，见证今夜的痛苦与无奈。
夜的寂静被一支箭矢打破，暮离甩出一刀，箭矢被打折在地，箭头不知所踪。
“快去！”悟胤大喊，而后瞬间出现在箭矢射出的山林前，身上浮现出无数道纹，手中长枪舞动，在黑暗中仿佛长蛇戏水，暗处的敌人此刻纷纷现出身形，抽出腰间长刀，刀枪相碰，叮噹作响。
暮离向另一批敌人奔去，脚边纹路闪现，瞬息而至。眼前的人仿佛早有预谋，手中纹路显现，向身后的暮离砍去。
暮离挡下一刀后又向着原来追赶的方向疾驰而去，追赶过程中暮离始终不曾进攻，只是躲闪。当暮离眼前出现被敌人所追赶的村民时，暮离身前的敌人猛然转身，在暮离周围瞬间形成一个包围圈，包围圈外还有几人在等待出手的机会。
暮离此时忽然停下，看着逐渐走远的村民忽然闭上了双眼，数个方向挥刀而至，一阵嗡鸣声忽然响起，黑甲军手中的刀不受控制，开始剧烈地颤抖。暮离睁开双眼，身上纹路流转，眼中蓝光迸发，一刀斩去，以自身为中心斩出蓝色圆环并向四周扩散。敌人身上纹路流转，周身出现一层透明的屏障包裹着自身，圆环打到他们身上时，那一层屏障如玉石般破碎，失去光华。这一击实实地打在了他们的身上，鲜血横流。
悟胤在人群中穿梭自如，纹路不断闪烁，手中长枪横扫，击退身边敌人，悠扬的钟声从他身上荡开，这钟声像震波将敌人震开。震到的每一个敌人都如死去般宁静，有一瞬间似乎从他们身上震出一道微不可见的透明人影。此刻周围仿佛回归夜的寂静，烈火仍旧燃烧。
悟胤转身的同时开启纹路，他感觉安静的空气中多了一只萤火虫向自已飞来，悟胤快速向前踏出一大步，猛然转身，一枪刺去，这一枪无比迅猛，虽然被挡住，但对方也被击退几步。
“文俞，你也来了。”悟胤右手持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白发男子，不知不觉中纹路亮起，长枪瞬间燃起火焰。
“胤先生，你没变，为什么不回来呢？”青文俞并不打算继续打下去，将手中长枪插在地上，“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悟胤甩去枪上火焰，挑起一旁的酒坛，悟胤手中纹路浮现，坛中的美酒顺着看不见的轨迹流入他手中那个看不见的碗。
悟胤把酒坛丢给青文俞，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所有忧愁仿佛随酒而尽。
喝了酒的悟胤显得比先前更为放松，“很多疑惑早就没了答案，既然找不到答案，那心中所想，就是答案。”
青文俞陷入沉默，没有追问，而是默默喝起了酒。
“或许我该自私一些，但我不想背弃承诺，也不想欺骗自已，想要什么，自已最清楚不过，只是需要时间。”
“看来还没到时候。”
青文俞把酒一滴不剩地送入口中。
“既然没到时候，那就不要怀疑自已的选择，活着一辈子总会有后悔的事。”悟胤反转枪身，插入脚下的土地，以这把枪为中心，荡开一股能量，将四周笼罩。“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青文俞拔出长枪，将其握在手中，拱手道：“胤先生，请指教。”青文俞瞬间开启数道纹，悟胤则是只开启了一道纹，在耳边流转不息。
青文俞手中长枪在旋转中燃起火焰，长枪横扫而过，发出有如爆炸的轰鸣，地上也因此燃起呈现出中间缺口的弧形火焰，青文俞此刻在弧形火焰十几米外，就在他长枪横扫的那一瞬间，悟胤以极快的速度上挑枪尖打断了他的攻势，并借青文俞的力架开了青文俞的枪，最后悟胤趁机追加横扫，但被及时躲过。
青文俞再次上前，手中长枪火光大盛，上挑被压，横扫被架，刺被横扫所破，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却一次又一次被对方所招架，悟胤并不主动攻击，只是一味地防守，却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在一次次交手中将青文俞的火纹生生打散，其枪上的火焰也被震散，悟胤从始至终只用了一个纹，这就是双方的差距！悟胤撤回了那股能量，耳边的纹随之散去。
“不愧是胤先生，受教了.”
“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五感纹该怎么用。”
暮离看着周围重伤晕倒的敌人，却是有些忧心。这是下手重了啊。随即闭上眼睛感应他们的纹，下一刻，所有人的身上都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纹，接着所有人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唉！这帮小崽子真不省心。”刚转过身，身后有人恢复了意识。暮离瞬间来到他身边，一刀挥下，不见伤口，而对方再次晕了过去，原来暮离一直没有拔刀出鞘。
暮离看着其他人也有醒过来的迹象，提着刀将其一个个拍晕。暮离再次感应了四周，发现树边靠着一个安静得过分的人，走到他面前摇了摇他，并轻声说道：“他走了。”那人睁开一只眼睛偷瞄四周发现暮离不在，正想起身，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周围的人都倒了，刚才说话的是？还没来得及多想，那人就突然受到重击，晕了过去。
“你小子在我这装晕，蠢透了。”暮离看着村民远去的方向，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暮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都快回到村子里了，先前那波追兵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暮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头向村民撤离的方向赶去，尘那边不会出事吧。
暮离再次回到“案发现场”，在确认地上这帮人还处于昏迷状态后继续向前走去。越是往前暮离的预感就越是强烈。直到看到安全无事的村民后，暮离松了一口气，他也确认了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但那不好的预感仍在。冲老头去了？这一设想并未引起他的担忧，相反，在打架这方面，他对悟胤有着绝对的信心。
暮离并未多想，转而在人群中找起了尘，奇怪，尘呢？暮离看到了老孙，刚想上前询问，就看到一个稻草人和空的麻布袋，暮离一下子呆楞在原地。这小子，什么时候跑了。
暮离想起那时自已亲自下的药，亲自捆的绳，看来这小子早有准备，竟然被一个十岁的毛头小子骗了。想到这里，暮离嘴角轻微抽动，越想越气。
老孙正想开口：“……”
“你们安心向前走，我去找他回来。”暮离转过身去给众人留一下一个背影，“放心吧老孙！会再见的，到时候把酒钱给你还上！”暮离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他会完成承诺，会让所有人失望，会让所有人都可惜他只完成了承诺。
悟胤看着寂静的山林，开启了纹，“冥，想见我不必大动干戈。”
青冥从黑暗中走出，“因为胤先生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了，不得不防。”
“你也已经不像你自已了。”悟胤抬起枪指着青冥。下一刻青冥和青文俞身上浮现出纹，似乎在相互响应，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悟胤身上有一道纹一闪而过，接着青冥与青文俞出现在对方先前出现的位置。
互换位置！响应其他人的纹！悟胤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再次震惊了所有人，追赶村民的追兵赶回这里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瞠目结舌。
青冥有些警惕地说道：“不愧是胤先生。”
纹再次闪烁，悟胤开启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已与青冥笼罩其中。
“看来你已经是族长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还是想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青冥此刻眼神坚定，他等待着一个肯定的答案，所有人，都在等那个答案。
“杀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这一个答案吗？”
“族长的死，非同小可。”
“他是为自已的信念而死，是为守护而死，你却杀戮同胞！”
“又是这句话！”青冥眼神凶狠，死死盯着悟胤，再没之前的敬畏，瞳孔逐渐变成血一般的红色。“什么狗屁信念！当时只有你和他在，他的死肯定与你有关。”青冥身上无数纹显现，像一只随时等待扑食猎物的猛兽。
“他确实因我而死。”
看到青冥的双眼，悟胤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肯定的答复对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个晴天霹雳，这是否意味着他们要真正地与这位族中最年长的长辈为敌，他究竟有多强，没人能知道。
青冥的刀与悟胤的脖子接触，却无法伤到悟胤分毫，刀上瞬间燃起火焰，但被悟胤震散，刀也差点脱离青冥手中，悟胤舞动手中长枪，一个横扫逼退青冥。不断刺得青冥频频阻挡，不断后退。青冥一个转身，后退一步瞬间来到悟胤的侧身，斩出一道月牙。悟胤长枪横扫与月牙相撞，月牙破碎，产生些许震波。
青冥连续斩出数道月牙都被悟胤一一击碎。青冥瞬间来到悟胤身后，刀身隐隐有龙形缠绕，一刀砍去。悟胤枪身响起阵阵雷鸣并伴以电流，甩枪横扫，与青冥的刀相碰，龙形被乱雷逐渐消磨殆尽，刀身折断于枪身与乱雷的双重击打，青冥也被这一击打退几步，还未稳下身形，就被悟胤一枪捅穿了心脏，一抹红色在悟胤的眼眸中闪过。
在这无形的屏障外，听得到，也看得到，但进不来。两人从出手到结束，也就打两个哈欠的功夫，不少人心生恐惧，一个念头在众人心中传递开来：谁有资格与他为敌？
青冥已被捅穿心脏，青文俞此刻也只能感慨自已的弱小，他自知不如青冥。悟胤撤回屏障，任由青冥身上流出暗红的血液，流至血液鲜红悟胤才拔出枪，为青冥治疗，直至还剩一口气的青冥恢复生机和意识，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我曾自许天下第一流！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无一人敢前！
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出无字的碑，尘将火把插在地上，拿起无字碑旁的铁锹，在碑前挖了起来。尘要挖的东西埋得并不深，并且还被人用布包裹了起来。尘解开了包裹着那东西的布，这是一把剑，整体呈现赤色，剑身与剑柄分界处镶着一颗赤色晶体，晶体内似有液体流动，尘挥了挥这把赤剑，重量正好，“叫你归尘吧，现在你归我了。”
尘满脸笑意，拿起火把，向着黑暗中走去。
暮离顺着来时的路寻找尘的踪迹，直到靠近村庄，还是没能找到，暮离看着村庄的方向，不禁担忧起来。
“看来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青河死于我的疏忽，还有，你明明没有参与那一战，为什么会染上那种血？”
青冥并没有理会悟胤的问题，“我看不出你会有什么疏忽，我父亲死那天，电闪雷鸣，起风却不见雨，我父亲死后，你却能呼喝风雨雷电。”青冥虽然是败者，此刻嘴上却不饶人。
看来他并不清楚自已染了那种血。悟胤在心中确认了自已的猜测。
“本来死的应该是我，青河对纹的领悟超越了历代所有人，他会比我强，这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从一开始……”
一道身影在黑暗中狂奔，但还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精准地命中了心脏。那道身影道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身来，又有一刀向他挥下，直逼要害，他勉强避开后却被另一刀砍伤了双眼，再进一寸就要当场毙命，这一刀让他彻底昏厥，手中赤色长剑沾满了他的鲜血，又有几刀砍在他的身上，此刻整个人已是鲜血横流。
悟胤看见那道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将那道身于附近的人全部震开，而后瞬间来到那道身影旁，拔出箭矢为他疗伤，这是尘。
尘忽然睁开血淋的双眼，悟胤的心脏骤然收缩，治疗也因此中断，也就是这一瞬间，尘手中的赤剑迸发出令人窒息的气息。尘抬手将赤剑刺入悟胤的心脏，青冥也在此刻洞穿悟胤的胸膛。悟胤感觉到赤剑在汲取他的血，他的力量也因此无比涣散，导致此刻的自已只能勉强维持一个纹。
悟胤看着眼前遭受重击后治疗未果，又被赤剑汲取生机的尘，当即强行开纹给尘治疗。
青冥拔出了刀，看着气息逐渐减弱的悟胤，正想补上一刀时，暮离一刀斩下，青冥连忙躲闪，一把巨型的透明长刀横在青冥与悟胤之间。
“老头，真是狼狈啊！”暮离拔出赤剑，丢到一旁，为悟胤疗伤，但赤剑留下的伤口并未愈合，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异常。
尘已经脱离了濒死的状态，悟胤站起身来，打断了暮离的治疗，悟胤捡起赤剑说道：“那种血已经被这把剑全部吸收，但我也快到头了！”这一刻，悟胤才发觉自已站立于无尽的时间中，独自一人。
当悟胤显出命纹，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为这上万年的生命感慨，五感纹是基础，命纹则是根本，而悟胤的命纹黯淡，接近崩碎。“趁我跟柱的感应还在，最后教你们点东西，就算看不明白也要记住！”
悟胤开纹将所有人困在原地，“给我记住这个纹！”一个巨大又陌生的纹浮现在空中，悟胤也随之浮起。
看到纹的瞬间，暮离就知道：他悟出青河最后用的纹了。
“我们都是大树，也是养分。”悟胤的命纹与那巨大的纹合二为一，他的身影消逝，化作一团光飞向远方。二纹合一发出的光芒照亮了黑暗，月亮此刻也显得微不足道。悟胤的一生，在众人眼前浮现，这一幕幕不只是他的记忆，也有众人共同的记忆，众人仿佛身处永昼的世界，在这片永昼中寻找他的记忆，寻找自已想要的答案。在一片盛大的色彩中，众人找到了他未说完的答案。
……紫袍少年被黑衣男子打落在地，黑衣男子并没有随之而来，仍旧浮在空中没有下来。紫袍少年手中显出一道纹，瞬间又消失不见，此刻他面露难色地说道：“两位如果有能力暂时封住他的行动我就有驱逐他的机会。”
“杀不掉吗？”青河若有所思。
“以我的能力，并不足杀他。”
青河看着黑衣男子，似乎有些犹豫。“他会不会杀回来？”
“不知道。”
三个人都沉默了。
青河似乎决定了什么。“我有办法，但需要两位拖住他。”
紫袍少年再次飞向无边的黑暗，悟胤也紧随其后。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青河苦笑一声，“我可是族长啊！”
石柱光芒大盛，其中一道纹显现在天空之上，照着青河，青河身上命纹浮现，越变越大，两道纹相互吸引，越来越近。
黑衣男子察觉异常并冲向青河，紫袍少年和悟胤瞬间来到他身前，黑衣男子邪魅一笑，黑雾瞬间将两人包裹，两人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无法感应周围的变化。
紫袍少年体内涌出无数雷电，悟胤身上火光冲天，两人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放出能量，但都被黑雾所吞噬。
悟胤突然拼了命地冲出黑雾，向着青河的方向。
青河看到黑衣男子的那一刻，眼中满是坚决，他也看到了为冲出黑雾而伤痕累累的悟胤。
悟胤来到黑衣男子身后，当即凝聚出雷电长枪并向前刺去。黑衣男子的手瞬间穿透了悟胤与青河的胸膛，而紫袍少年手中长剑直刺向黑衣男子的天灵盖，长剑没入些许，却再不进半分。黑衣男子伸出诡异的第三只手，同样穿透了紫袍少年的胸膛。
青河的命纹在此刻破碎，融入那个巨大的纹。
“我们都是大树，也是养分。现在，大树选择成为养分。”
此刻一切仿佛静止，直到一束光刺穿黑衣男子，将其定在原地，紫袍少年趁机打出一道纹，穿过了黑衣男子，那道纹与黑衣男子一同消失，紫袍少年眼中似乎少了些灵光，身上的光芒也有些暗淡。
悟胤看着渐渐消散于天地间的青河，眼中满是自责，“为什么？”
“我可是族长！”声音空灵，回荡在天地之间。
……
笼罩了黑夜的白光散去，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此刻所有人回忆起那个消逝在他们眼前的身影，那是这里所有人的老师。下一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向着光团飞去的方向磕头，“胤先生，走好！”
今夜在所有人的心中，都种下了罪孽。他人有罪，我亦有罪。
在一方白茫茫的天地里，男子回过头笑道：“好久不见！
有些苍老的男子露出释然的笑，“好久不见。”
人，总是患得患失。
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