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的公主,下场会是如何?
隐姓埋名成为平庸,亦或是屈辱与折磨、虐待与残杀?
不。
帝非晚她,杀回来了。
她不但夺回了一切,还一路杀到了敌国皇城的城门下。
————
孤鹰展着雄翅,在皇城冬日惨白的天上划过。一声孤鸣响彻天地,最终弯钩般黑亮的爪子落在玄色的衣袖上。
帝非晚一身纯黑的披风坐立在马背,绝色的容颜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映着狠戾、略带享受的眼神。即使毁了容,帝非晚嘴角的笑中依旧透露着一种病态的美。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上的血还没有凝固,沿着剑锋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在她的身后,是气势高涨的十万大军。而在她的面前,那道紧闭的城门内,一切早已大乱。
城墙之上,年轻的君王跪在一个灰袍道士的身前,拉着他的袖子恳求,“暮泽仙师,东隅山是独立在五国之外最有威望的仙门,今日那个姓帝的那个家伙要屠城!您可一定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呀!”
城墙之上,凄冷的风瑟瑟地吹着,灰袍道士洁白的外袍微微扬起,他的脸清冷俊逸,宛若谪仙。在他眉宇间,象征仙师身份的白色鸢尾印记衬得他若神明一般高不可攀。
神爱世人,可屠城即将来临,但此时的他仿佛定在原地般,一动也不动。本该心怀苍生的仙师脸上,连悲悯都没有。
哀求着,西门直望着暮泽那张冷漠的脸,眼神中的光亮一点点地暗了下去。他早该知道的,帝非晚跟暮泽相熟的很,他又怎么会帮他?
看来这回,谁都救不了西殇国了。
身子一点点地颓在地上,西门直似是自嘲般的冷笑。他是卑贱宫女的与西门雄业一夜情生下的皇子。从出生开始,就来没有人看好过他。于是乎,他也放弃了自己,当起了混世的无赖。然而吊儿郎当了一辈子,忽然有一天,那个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的父亲下了一道旨意,居然封他为太子!而后的第二天,西门雄业自尽,他稀里糊涂地就当上了皇帝。
混世无赖摇身一变成为天子,可还没缓过劲呢,他就当了一天的皇帝,转眼就要灭国。而且那个来屠城的家伙,还是他昔日当混混时认的兄弟。
自嘲地冷笑,西门雄业虽然从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但怎么说自己也是靠在他的羽翼下,舒坦、浪荡了多年。如今他要把这亡国的骂名推给自己,这骂名背了也就背了。仔细算来他这辈子也不亏。
可他死便死了,在他的身后,是满满一城的百姓啊!他们何其无辜!
浪荡少年的脸上升起一个从未有过的、愤慨、坚毅的神情,他攥紧了拳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对上那冷漠、无情的眼神,西门直疯了似的揪住暮泽的衣领。
“是!是我们西殇有错在先。可那一切都是先帝做的!如今,先帝畏罪自杀,这皇城中,都是无辜的性命啊!您一代仙师,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一城的人,命丧今日吗!”
西门直怒吼着,几日胆战心惊的压抑在此刻爆发。然而,在暮泽的脸上,他依旧什么也瞧不出。
“高高在上的神明,就是这么凝视众生的吗!”瞧着暮泽冷漠的脸,西门直几近癫狂地大笑,“东隅山?仙门?呵!令人作呕!”
心若死灰,西门直彻底放弃向暮泽求助,他站稳脚跟,脸上的笑容骤而凝固。转身一把抽出守卫腰间的长剑,顶着冬日的凛冽的风,他一步步地走上高耸的城墙。
锋利的剑和着劲风发出阵阵的颤音,刀割般的在他的脸上刮过。在西门直登上城墙的那一刻,城墙下的数千支箭已经搭上了弦。低头望去,是黑压压的士兵。
一切已成定局。
苦笑,凄惶地苦笑。
“帝非晚!”西门直的声音穿破长空,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令人一震。
“西门雄业欠你的,今日由我来还!请你念在同窗一场的份上,放过我身后一城的百姓!”激动到浑身颤抖,西门直大喘着气,渴望有最后的一丝希望的出现。
凛风带着他的声音一路传到城门之下。
布满鲜血的黄土之上,帝非晚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不由地冷哼一声。美艳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杀气,她抬手一摆,甩开手臂上停留的雄鹰,将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压抑到极点。
微微抬头,帝非晚瞧着城墙上那个黄袍加身的昔日好友。手中渗血的剑握的更紧。
还?要怎么还!
父王被杀,母后受辱后自戕,天机皇都满城被屠,无一人生还!
在她的背后,是忠魂的鲜血、满城的哀嚎!
她就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双眼猩红地望着那城墙之巅的人,帝非晚冷笑,手中的长剑直指西门直,“你觉得,你还的起吗?西门雄业一死了之,他的爪牙呢!他的至亲呢!你们一城的人无辜,我天机众魂难道不无辜!杀戮无穷尽,那就杀到尽为止!”
声音伴随着心情的起伏而颤抖,帝非晚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冷笑,她压抑着胸口的反噬,若无其事地将嘴角的血液擦净,执剑的手微微放下,“准备攻城!”
一声令下,号角声响起,雄雄的军队蓄势待发。
“帝非晚!”西门直最后的悲鸣,他努力过了,可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正当他紧握手中的长剑,打算狠狠划向自己的咽喉时,一双怒目忽地瞪大。
不,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身后的一城百姓还需要他,虽然只当了一天的皇帝,但他也是他们的君王!他要跟自己的子民一起,战到最后!
手中的长剑放下,西门直将一旁歪倒的旗帜扶正,眼含热泪,双手颤抖,他一人站在高台之上,对着城墙之下的十万大军宣战,“尔等屠夫!今日便跟你们战到最后一滴血!”
城墙之下,帝非晚收回冷笑,眼神中尽是无情与漠然。一切阻拦她的,她都会踏平。
“杀!”一声高亮的女音穿破逆向而来的寒风,帝非晚一声令下,战鼓声瞬间响起。
“杀!”
雷鸣般的吼声震耳欲聋。城墙之下,黑压压的士兵一拥而上。
顷刻间,带着火的飞箭穿透了城墙上的那面旗帜,射进仓皇而逃的内官的胸膛。
城墙之下,帝非晚坐在马背上,侧耳听着刀剑屠戮的声音,她的嘴角升起一抹舒畅的笑。然而就在这时,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欺天”发作了。
深吸一口气,帝非晚狰狞地笑了笑,她压下口中鲜血的味道,策马挥剑冲向即将突破的城门。
杀!杀!杀!
心底升起一阵快感,她双眸猩红地闯入城门,然而在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城门开启的那一刻,一个灰袍道士逆着风站立于城门之内。他微微抬头,对上帝非晚猩红的双眸。那张熟悉的、冷峻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帝非晚的视线。
挥剑的手顿在半空,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奔涌而出。
不!她不能这么倒下!
她要亲眼看着大军攻城,她要手刃西门雄业的每一个亲人,她要将这皇城踏平!让一座城的人为另外一座城殉葬!
谁都无法拦她!谁都不能!
可在“欺天”的反噬下,帝非晚的双目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有些听不清了。手中策马的缰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身体失去平衡,从马上跌落。
模糊的视线最后停留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帝非晚的眼角落下一滴热泪,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暮泽,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你又要来阻止我、责罚我了吗?
不过,即使我倒下,天机大军也绝不会停!
你终究拦不住我。
身体彻底失去控制,帝非晚眼中最后的画面也开始消散,她只感觉自己跌在一个怀抱里,在轰鸣的冲杀声中,她嘴角带着笑意,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