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颤颤巍巍的走进大门,他无法想象自已活生生的儿子会和他在这相见,口里一直嘟囔“爹来了……”

“老哥,你找谁?”门卫老张追上李铁问道。

李铁从口袋里摸出纸条,凝视着说道:“李文生”,这三个字从口中说出,仿佛已用尽全身的力气。自收到消息伊始,李铁便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没有这号人啊,来这办丧?”

“我……儿子,李华……前天晚上车祸没了,公安通知我……过来”李铁每个字都极其压制着,哪怕多一秒就陷入崩溃。

“哦!前天晚上四点多送来的,李文生那应该是公安那边的人,你等等吧,七点半上班。”老张听罢语气放的更平缓一些。

“老哥,你刚到?从哪来啊?”老张尝试和李铁攀谈一会。

李铁摆了摆手,只不过右手握着麻袋,他那只残缺的手掌又一次冲击了门卫老张。其实这样的生离死别,老张早已习以为常,但眼前这位衣着质朴,身材瘦弱的老汉还是让他起了怜悯之情。

李铁蜷缩在墙角,这一刻他更希望时间更慢一些。

“你是李华父亲?”身着墨绿色警服的两个人站在了李铁面前问道。

“李文……领导!我……我是。”这一刻还是来了,一瞬间李铁的心仿佛窜到了嗓子眼。

“李叔,待会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好好给孩子安顿安顿。”

话音刚落李铁情绪瞬间压制不住了,哀嚎的问:“领导,你确定是我们家李华吗,是不是搞错了啊。”

李文生拽过一旁年轻男警察说:”小王,你把大叔带进去休息一下,稍息片刻后,拿着身份证给登记一下相关手续,我先进去安排一下。“

小王一把搀扶起浑身发抖的李铁,尾随着李文生进了大门。

此时的李铁大脑已完全空白,小王安慰的话一句也没起到作用,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直到将他带到一具尸体面前。

掀开白布的那一刻,李华硬生生的躺在那一动不动,这一刻李铁结结实实相信了那就是自已的儿子!

“呜啊!我的儿啊!”随即一声摔倒在地,此时的他已是涕泗横流,鼻涕和眼泪在他苍老的脸上肆意的流着。

众人见状马上去搀扶,李铁双手不停的拍打地面。

“就剩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紧接着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在小王的怀里,人中被掐的通红,在微微地抽泣中喝了点水。

李文生见状深呼了一口气说:“叔,你现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虽然对你来说很残忍,我们还是给你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李华于 6 月 17 日晚 11 时许,独自处于文化路北侧小路,遭遇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冲撞,致颅骨、胸骨骨折,凌晨 3点被晨起工人发现并报警,经尸检主要死因为失血过多,依指甲内泥土及现场地面抓痕推断,并未当场死亡。目前,肇事司机仍在追捕中……

李文生的讲述完毕后,撕心裂肺的哀嚎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李铁眼白充血透红,着魔般了嘶喊着:“我儿子明明还有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救人!!!”

李文生离开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此时李华的火化也在进行中,火化之前李铁强忍着给李华擦拭完身体,从麻袋里拿出一身干净衣服。

这身衣服还是李铁早在工厂里的工作服,一抹蓝色,李铁在失业后一直妥善保管着,只是偶尔醉酒后穿上,在镜子面前假模假样的装作操控设备。李铁原本打算作为自已的寿衣来穿,没想到最后这件衣服穿到了自已儿子的身上。

给亲属换衣服已是李铁人生的第四次,除了父母、就是妻子和儿子。

李华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甚至躺在那的李华都有些许的陌生。李铁对于自已的儿子在哪工作,做什么事情,生活的怎么样知晓寥寥无几,从李华口中得到也只有:工作挺好的,结婚的时候再说。

年轻警察小王全程陪同了李铁在殡仪馆所有事宜,从殡仪馆出来以后则被小王拉上了车。

上车以后李华的骨灰盒依旧被被李铁死死的抱在怀里。

“叔,李华先前工作的地方和住的地址打听清楚了,我送你过去吧。”

李华在海都的一家服装厂工作,迄今已有近四年。他日常负责仓库管理,两个月前才搬出工厂宿舍,选择租房居住。他租住的是厂里一位本地大叔的破旧瓦房。李华离世的消息,很快在工厂里传播开来。同事们除了惋惜,还是惋惜。李华在厂里口碑很好,热心助人,凡事都冲在前面。

警察小王将李铁送到住处后便离开了,同时告知他,若肇事者有新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

李华的出租屋极为的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构成了全部;院子里另外两间房分别住着其他两位同事,李铁过去的时候正值下班时段。

此时房东赶了过来,见到李铁一把握住他的手,紧接着递过来一百元大钞并说道:

“老哥,小华是个好孩子,房子只住了两个月,这是全年的租金如数奉还,水电也就不计算了,节哀啊!”

李铁点了点头回应道:“感谢兄弟对我家孩子的照顾...只不过...再也...”

房东寒暄了几句便就离去,李铁独自一人坐在李华的床边,院子里时不时的还有经过的人往里张望。

整个房间也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东西,除了床铺上的铺盖,桌子以及衣橱里已是空空如也。

仅仅床底下有一个背包,很快就被李铁注意到,打开背包以后里面只有一些衣物,以及钱包里不足300元的现金。

经过数日的劳顿,在饥困交加的状况下,李铁在李华的榻上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李华的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烟草气味,地面上散落着七八只烟蒂。李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仍挂着两行泪痕,他默默地沉思着,心中不解为何李华连个梦都没有托给他。

日头早已高悬于空,李铁在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囫囵的吞下两碗米饭,与之相配的菜肴也不过是一碟榨菜和一瓶白酒罢了。

李铁深知自已的使命尚未完成,唯有妥善安葬儿子,自已这副老躯壳方可停歇。

回到出租屋,他将骨灰盒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地拎起背包,正欲离开,忽地,李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李华留下的背包显然是事先整理好的,衣橱和桌子上空无一物,便是最佳佐证。李华提前收拾好行李,定是有所打算,那他准备离开的缘由又是什么呢?

李铁怀揣着这个疑问,重新审视着这个房间,顺手掀起床铺,果不其然,新的发现跃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