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青枫转赤橙,雁北枯柳再逢春。
满城翠色拢白雪,十里长堤别故人。
适夜,月出斗牛,便见得一白衣男子独立于小舟之上,春风徐徐,江水粼粼,好似今夜这满天月光都被倾撒在此。
此时舟内有一小童蜷缩一团,正恶狠狠地盯着船头的白衣道人,此小童正是崔家六郎舍予。
“小友安好?可愿与贫道一叙.”
白衣道人见舍予醒来,便转头笑道。
舍予此时双目眯起紧盯眼前这人,又在脑海中飞快搜索记忆,待确认自己根本不曾见过这人后,便开口道:“你是谁?我父母呢?”
“我是谁,你日后自会知晓。
你父母自是安然无恙,此时仍在陈留境内.”
白衣道人缓步走至舟棚内,伸手便要去摸舍予脑袋。
舍予闪身避过,白衣道人见此只得又将手臂缩回袖内,“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有些我可以为你解答,而有些得你自己去寻.”
便说边撩起道袍坐在舍予身旁。
“是你救了我?”
“这是自然,若你想知为何,我能说你活着比死了更价值,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舍予听此只觉这道人说话云山雾绕,他平生最烦和这种人打交道,和这种人聊天就好像给老太太扯裹脚布一样又长又酸,但他们又常常掌握着一些令人渴望的东西。
舍予此时强压下心中厌恶,“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打个比方吧,你就是一根又长又臭的裹脚布,放在平时我都懒得多看一眼,可放在此时又好像有点用.”
白衣道人听此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舍予,而后放声大笑,“说得好,这话确是有几分道理.”
说完便一巴掌摔在舍予脸上。
白衣道人甩出的这一掌犹如一根蓄满力的鞭子,不仅速度快,而且力道极大。
舍予还未有所反应,便被这掌抽得原地旋转,待落地后却没感到半分疼痛,但受此大辱怎能不做反抗,“你敢打老子,我废了你.”
边说边扯下上衣甩在地上,便要上前与这白衣道人搏命。
“你还是穿上衣服吧,大病初愈别再染上风寒.”
白衣道人说完便随手向挥出一掌,掌袖所过之处犹如水下爆破,震起的水花足有三四层楼这么高。
小舟摇曳,光着膀子的舍予被落下的江水一激,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叹道: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可不就成饺子馅了。
想到此处舍予赶忙穿好衣服,而后立正站好,大气都不敢喘。
“别害怕,如果要杀你,便不会救你。
只要你老实听话,我可保你性命无虞.”
白衣道人说完,又从袖中取出那半块玉牌递给舍予。
舍予连忙上前双手接来,“谢仙师赏赐重宝.”
“你想多了,这是那位王姓相公托我转交给你的.”
舍予听此虽面露尴尬,但听到是义父留给自己东西,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我父母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吗?”
“有,不过都是些干粮,我便没收.”
舍予听此默不作声,只低头擦拭眼角。
星月斗转,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舍予一脸憔悴,昨夜自己辗转反侧一直无法入睡,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却又在梦中见到自己的父母站在柳树下呼唤自己,醒时已泪满面。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舍予走出船舱,便看到白衣道人正坐在船头垂钓,“仙师,我们早饭吃些什么?”
“吃鱼.”
白衣道人头也不回道。
“鱼呢?”
“在江里呢.”
舍予听此心如死灰,仰首望天时又有两颗泪珠从眼角划落。
时值正午,白衣道人只钓上几条鱼宝宝,舍予将其捧在手心,眼冒绿光,“仙师,这鱼怎么吃?”
“船上生不了火,将就着吃吧.”
舍予听此重重地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曾在高密时,暗地里偷偷看过知青大队的厨子做生鱼片,那时便想着等有机会自己也要试一试,没承想今日便是自己大展厨艺之时。
船上没有刀,舍予便找来竹竿将其削尖,而后熟练地割头刮肚取出鱼的内脏,又将收拾好的鱼放在江水中反复清洗,待一些准备妥当,舍予便取出其中最大的送到白衣道人面前。
白衣道人见此微笑道:“你吃吧,你年纪小还在长身体.”
舍予听此十分感动,本想再客气客气,但见白衣道人此时却转身往向远处。
舍予见此心想:这真是好人呀。
待舍予独自吃完那几条腥气十足的小鱼,白衣道人才走到舍予身旁道:“再往前行我等便到了浚县,我来时曾见那里有一处市集,待会我们就在那处靠岸,休整一番再赶路.”
舍予听完白衣道人这番话后,脸都绿了,心中暗骂道:“太草了,这狗道人又戏耍我.”
约莫半个时辰,小舟缓缓驶向岸边。
白衣道人先行下船,转头发现舍予还呆呆地坐在船中,便开口道:“要不要一同与我去转转?”
舍予此时有些犹豫,不去的话自己肯定得在船上挨饿,去的话又担心这白衣道人会坑自己。
但转念一想:自己身上又没钱,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想到此处,舍予便起身跳到白衣道人身旁。
待二人走入集市才发觉这里很是繁华,酒楼歌院应有尽有。
白衣道人突然被一卖小孩服饰的小摊吸引,便拉着舍予走了过去,“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挑,待会我付钱.”
舍予对小摊上各式衣服、鞋子都不太满意,但又不想让白衣道人为难,只得选了一个最便宜的虎头帽。
白衣道人见此点了点头,待问明价钱后,便取出五枚铜钱递给摊主,期间白衣道人又出口询问摊主此地最好的酒楼在何处。
二人付完钱后,便径直向那处酒楼走去。
舍予心想:这白衣道人虽然有些不靠谱,但确实有钱,以后自己跟着他,那不得吃香的喝辣的。
待二人走进酒楼,便有小二上前招呼:“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上好的酒席来一桌.”
白衣道人说完,便抬步上了二楼。
舍予此时跟在身后美的鼻涕泡都要出来了。
待二人吃饱后,白衣道人便喊来小二结账,“多少钱?”
“总共三千文.”
白衣道人听此,便用眼神示意小二找舍予要账。
舍予此时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躺在椅子上,却发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
抬眼一看,发现是个店小二,“干嘛,刚吃完就要赶人走啊?”
“客官误会了,请结账.”
“结账?”
舍予此时一脸不解,转头便看向白衣道人,见白衣道人摊开双手。
“二位客官,还请结账.”
“我这没钱,你找他.”
舍予一脸无辜道。
店小二见这二人有些要吃霸王餐的意思,赶忙叫来掌柜。
那掌柜貌似张飞,一身肥肉,在其身后又跟着七八伙计。
白衣道人见此,便起身道:“我现在没钱,不过一会便有钱了.”
掌柜听此怒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有没有钱.”
“我师弟身上有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待会你找人和我一起去当铺把那玉佩当了,我就有钱了.”
白衣道人边说边将手伸到舍予面前。